一劑苦口良藥

 

一劑苦口良藥
當年聚集天安門廣場的學生群眾,並未攜帶汽油彈或磚頭石塊,準備暴力抗爭,應該是有夠和平理性非暴力,得到的回應是「六四大屠殺」。(網路資料翻攝)

約莫一個月前,曾有報章刊載一篇投書「來自香港的緊急呼籲」。署名老駱的香港人士在文中細訴港警暴力對付和平示威群眾,並呼籲台灣人民推翻他所稱賣台媚中的「馬英九政權」。

這位老駱來文所述種種,未必是所有台灣人民都能同意。但文中有一句「不要迷信於和平理性非暴力」,則確是值得國人細思。

近年以來,台灣朝野政黨,所謂意見領袖乃至社會名流等眾,經常都是滿嘴和平理性非暴力,彷彿都奉之為無上真理,大家一致皈依奉行,對自己所指暴力行為更是譴責不遺餘力。如今忽有老駱其人悖離「政治正確」倡言不要迷信,恐不免讓人為之愕然。不要迷信和平理性非暴力,難道是可以容忍甚至縱容不和平非理性暴力現象?

但國人必須了解,所謂和平理性非暴力,不是絕對不能違背的絕對真理,是否能以這種文明心態相對待,要看你面對的是什麼人。

如果你面對的是幫派角色,而他正手持扁鑽朝你逼過來,這時你若對他大講和平理性非暴力,結果恐是被他捅上幾個洞送醫急救。你真正該做的是先抄起一張座椅,朝他頭上砸去。保命最要緊,縱使事後被恐龍法官判為防衛過當也只好認了。

當年聚集天安門廣場的學生群眾,並未攜帶汽油彈或磚頭石塊,準備暴力抗爭,應該是有夠和平理性非暴力,得到的回應是「六四大屠殺」。如今回想該等純潔青年若是不迷信崇高理念,悍然發動城市游擊戰,把北京城攪到天翻地覆,能趁勢把共產黨統治推翻都不無可能,縱使大敗,結果也不會比綿羊般被屠殺更悲慘。

當年孫文若也是和平理性非暴力,文質彬彬鼓吹他的「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只怕早被清政府抓去,以大逆不道凌遲處死,休想能當上臨時大總統也。

從專制帝王到現代極權或威權統治者,最喜歡聽到的曲調,恐就是學生、工人、社運人士等抗爭運動成員合唱和平理性非暴力。因為各形各色鎮壓權都掌握在他手裡,暴力與非暴力的解釋權也在他嘴裡,和平理性非暴力殊難動搖政權分毫,正和他的「維穩」目標不謀而合,如何能不加入大合唱?但他的和平理性非暴力,是要求於人民而不是他的自我期許。

世人鼓吹和平理性非暴力,最常引用的兩起成功案例,即是甘地和曼德拉都是以此分別達成印度獨立和南非多數統治目標。其實兩者之成功,都各有其獨特背景,不能遽然指稱「和平理性非暴力」即是爭取自由人權唯一正途。

國人也應該了解,所謂暴力不一定是絕對負面、絕對不可取。暴力也有正義的暴力、邪惡的暴力、必要的暴力和無奈的暴力等等區分。

二次大戰末期,曾有德軍上校意圖以定時炸彈刺殺希特勒,終結納粹邪惡政權,結果不幸事敗殉難。上校使用的確是暴力卻也是正義的暴力。誰能指稱他使用暴力不對,應該和平理性非暴力勸諫希特勒,或指控他是恐怖份子?

有時為震撼或推翻不可理喻高壓統治,暴力也即是不得已的選擇。和英國隔海相望的愛爾蘭共和國在1922年完成獨立建國,不是出於大英帝國的恩賜或被和平理性非暴力等美德所感動,而是獨立運動人員不斷以狙擊刺殺手段對付英國統治者派駐官員軍警,最後導致英國軟化而同意坐下來談判愛爾蘭獨立。這應是必要的暴力之一鮮明例證。

近年來東突厥亦即漢人所稱「新疆」,其故有居民維吾爾的反殖民抗爭漸形激化,乃至有不分青紅皂白砍殺漢族良民現象,乃被統治者定性為恐怖主義。但維吾爾人飽受各種歧視壓迫,面臨柔性滅種,除豁出去訴諸暴力,至少一洩心頭恨之外,又有何法?這也正猶苦命女長年慘遭家暴凌虐,終致忍無可忍先毒死丈夫再攜同子女燒炭自殺。女人的行為固然不對,但又是誰把她逼上這條死路?東突厥激烈分子所顯現者即是無奈的暴力,是弱者的蒼涼哀歌。

本年3月,台北市發生警方強力清場,血濺行政院事件。不少社會各界人士震驚之餘,紛紛發出「我無法踏過學生的血走進行政院」、「國家暴力,永不忘記」、「對手無寸鐵的學生做這樣殘忍不仁的事」等等悲嗆哀鳴,頗令人在同情之餘也感到一絲訝異。這些人士莫非是闡揚鼓吹自由民主人權的書籍文章看得太多,此類演講也聽得太多,而真以為今天是生活在獅子和羔羊相偎而臥的理想世界?

今天的台灣,正是存在於真正自由民主社會和變種極權主義之間的灰色地帶,國人固然尚不需要採取一如昔日匈牙利或今天中國人民之暴力抗爭,但也不宜過於純真,一心相信自己的和平理性非暴力,也能換來和平理性非暴力回應。能有此認知,才不致心靈受創,飽嚐幻滅之苦。

老駱那句「不要迷信於和平理性非暴力」,可能很不適合部分象牙塔中人士的學院派口味,對台灣人民卻恐是一劑苦口良藥。

< 資料來源:民報引用網址 >
分享文章:

作者 敏洪奎

敏洪奎
1972年曾以筆名「孤影」發表<一個小市民的心聲>,被當時執政當局引為宣傳利器。後因感嘆執政者保守極權毫無進步,開始為文呼籲外省選民放棄敵視心態,理性面對本土化的大浪潮。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