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政治大哉問:民主的是或不是,行或不行

要談民主的概念,基本上不出Schumpeter與Dahl兩家。Schumpeter的概念很簡單,有公平競爭的選舉就可以說是民主;Dahl的概念就複雜很多,但無論是表意的自由、議程的最終決定權,或者其他項目,基本上也不脫公平選舉細節的再詮釋。
 

 
 
    Shimitter和Karl的文章What democracy is ...and is not(2013)之中,對民主也有很多的是與不是的定義,幾個民主關鍵字像是公領域(public realm)、公民(citizen)、競爭(competition)、選舉等等概念,可以詮釋民主的背景。但兩位學者也認為,這套透過競爭與多數決來分配利益價值的體制,得面對一個根本問題:數字與強度可能是有落差的

     比如最近在討論的「十八歲公民權」就是一個有趣的例子,這個議題如果民調,可以看見反對意見占多數。問題是,大多數的受訪者都是二十歲以上的公民,他們基於不想改變的保守心態而不想降低公民權的門檻,但一旦公民權調降,因為並不影響他們的權益,他們的反對意願可能也不激烈。相反的,這個議題的部分支持者意見可能很強烈,形成少數而具有強度的壓力,迫使法律做出修改。那麼,請問這是民主,還是不民主?
 
     有關於數字與強度的問題,Lijphart的著作中經常談到,尤其在多族群、多語言的國家,特別有這樣的問題。他主張透過「協和式民主」(Consociational Democracy)或者「共識民主」(consensus democracy)的模式,來取代「多數民主」(Majoriatrian Democracy)。在Lijphart的著作中,處處可以感受到他對於「共識民主」的偏好。     不過對民主而言,無論是透過多數決或者共識決,都得面臨一個問題,民主所能主張的,經常是程序本身。Dahl稱這個現象為「最小程序主義」(procedural minimal),也就是說,程序的正義和公平,保障所有聲音都被討論、公平競爭,是民主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程序正義」(due process)。Dahl對民主定義的討論,幾乎都圍繞著這個最小程序主義的精神。
 
     但即便提出過一大堆民主的定義,也廣為世人所接受,定義終究有其不足之處。Shimmitter和Karl就挑戰了Dahl,他們認為,Dahl談民主時,忘了談兩件事情,第一,民選權力之上不能有另外一個非民選權,比如在伊朗,民選總統之上還有一個非民選的絕對權威宗教法庭,這就不是民主。第二,政府必須是自治的,外力不能干涉人家的內政,不然就變成新殖民主義(neo-colonial),這也不是民主。     這些定義的補充讓我想到兩個例外,一個是台灣的憲政體制,最近很多人在討論應該恢復閣揆同意權以及法案的副署權,但是並非透過選舉而產生的閣揆,權力是否應該超越民選總統,成為實質的統治者,似乎是一個爭議的議題。這樣的論者,其實忽略了中華民國憲法的原文並沒有總統直選的問題。
 
     第二個,是各種國際組織對單一國家主權的競爭關係,比如IMF對1997年發生金融風暴亟待援助的韓國,或者歐盟與希臘現在為了歐債而經常爭議的關係,都代表著民選的政府與國際組織之間的競合,這其中很多說法,在千禧年前後民族主義與全球化的課題中有過討論,但現在問題依然還沒解決。     
 
     不過在這些沒確定的事之外,民主也有一些確定的事情,這些確定的事情常常變成有人反對實施民主的理由。第一,民主不會帶來經濟的效率。第二,民主不會帶來行政的效率。第三,民主不見得比威權更有秩序、更穩定。第四,民主可能可以讓社會更開放,不過不一定會讓經濟更開放。這四個民主不會帶來的事情,不太民主的新加坡政府都做得很好,所以會喜歡新加坡的人,對民主的想法應該不會太堅定。
 
     新加坡前總理李光耀和他討厭的鄰居馬哈迪兩人最大的共通點,就是愛說亞洲價值。這個亞洲價值論,也讓人經常在思考,根源自西方的民主制度,因為有像是公領域、公民這幾個關鍵字的環境,而有了今天的成果。但是過去沒有這些概念的亞洲,民主是否有可能性?     
 
     Howard Wiarda在Comparative Politics:Approaches and Issue(2007) 一書中,談到這種民主文化的根源,也問了一樣的問題。但他顯然覺得,與其問文化根源的問題,人們更該問的問題是,如果大家都覺得民主很好,我們要怎麼推廣民主?是要其他地方的人忘記傳統?還是要向西方好好學習?亦或者是專注於本土民主的培養?不過我覺得,光是這些論點,大概就足以激怒民族主義基本教義派,讓問題變得沒法討論,更何況Wiarda自己也沒提出答案。
 
     如果要我回應這件事,坦白講,我覺得這個問題很無聊,就像要中國人發明電燈再用電燈一樣無聊。很多人懷念威權,只代表民主運作的不好,並不代表人民想要回到威權。對威權主義的懷舊只是一種情感的寄託,這其中有一些未經思考的當然投射,但政治文化畢竟是一種養成,已經養成像呼吸一樣自然的自由民主,一下子倒退回去,難免就要引來抗議。
 
     因此也只能說,民主的運作有很多問題,但解決問題的方法通常會是更民主,而不是回到威權。讓不透明的地方更透明、讓不公開的地方更公開、讓不被輪替的地方有機會被輪替,很多問題就變得可以解決。當然,中間難免有一些荒謬之處,比如有時候,抱著威權價值的人不知道是推著民主,還是被民主推著跑,但總之歷史就是在往終結的方向前進,這種現象,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 資料來源:A Political Animal引用網址 >
分享文章: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