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栗人為什麼不討厭劉政鴻?

約莫從大埔張藥房事件後,前苗栗縣長劉政鴻的社會知名度迅速飆升,成為全國知名人物,且網路上罵成一片,後來還被抗議青年陳為廷丟鞋。

卸任之後,爆出更多爭議,從苗栗負債六百多億,到一堆建設淪為蚊子館,還有工程標案發包不乾淨的疑雲。
 
然而,正當苗栗以外的居民對劉政鴻恨之入骨,國民黨籍的徐耀昌還是選上縣長,某種程度代表(相對多數的)苗栗縣民並沒有其他地方的人那麼討厭劉政鴻,因為新縣長選舉通常也是對老縣長施政滿意度的一次投票,徐耀昌能順利當選固然有他個人深根基層的實力在,但沒被劉政鴻的惡評拖累,顯見這些惡評在苗栗並沒有發酵。
 
隔了這麼久才來談劉政鴻,是因為許多人至今仍然不解為何多數苗栗縣民不討厭劉政鴻?
 
答案正在國家的城鄉發展落差上,苗栗是經濟發展的落後貧困區。
 
劉政鴻舉債,給落後的苗栗縣蓋道路蓋工程,推出各種煙火秀式的活動取悅苗栗縣民,雖然有不少可能真的打水飄,但也有部分作為能讓當地人覺得自己的生活正在邁向現代化文明,正在變好。
 
說來可笑也諷刺的是,台灣的都會區居民開始厭倦了超級便利的文明生活,周末假日開始往台南宜蘭花蓮等郊外跑的時候,更鄉下的南投苗栗或花蓮有許多居民,仍是渴望自己的居家環境有都會區的便利與文明。
 
日前蘭嶼出現便利超商一事,反對最激烈的是誰?是蘭嶼當地居民嗎?是都會區裡那些認為蘭嶼就應該保持某種懷舊與古樸氣氛的人吧?
 
都會區的居民自己拋棄了傳統文化拼命現代化,等到錢賺夠了,都市生活夠便利了,開始懷念古老的生活了,便往外尋找一解鄉愁的替代品。找到了之後對人家說,「你們這樣很好喔,千萬不要變,我們都市人就愛這一味,好好地維持古樸傳統,我們會來消費的。」卻沒問過人家是否真心歡迎?抑或只是為了生計的不得已?
 
許多人非難劉政鴻害苗栗欠了六百多億。可是如果我是苗栗人,我會想,中央政府替全台灣人民欠了四兆多的國債,如果加上未來的潛在負債總計高達十八兆。就算按全國人頭平均分攤下來再乘以苗栗縣人數,也還是比苗栗縣自己欠的多,為何只苛責苗栗的負債?而且,中央欠下的國債大多用在哪裡?若不是都會區就是特定群體的福利政策上,苗栗縣欠下的債務至少花在苗栗身上。劉政鴻至少是個會借錢來給苗栗人花的縣長,其他政治人物則是借錢去給其他人花,苗栗想分一杯羹都很難。
 
再看看馬英九,上任七年多借了一兆多的國債,大頭目都沒再怕的拼命借,底下一個小縣長為何不敢借?難道台灣就還得起中央政府欠下的國債嗎?
 
我那麼窮,借點錢來活絡景氣、刺激經濟,甚至讓自己爽一下,為什麼要被苛責?就算我不借,上面的大老闆還不是會借,而且借得比我兇,錢都還不會花在我身上?
 
如果考慮到傅崐萁在花蓮同樣擁有高人氣,兩人經營手法的雷同,還有花蓮與苗栗在台灣的經濟發展狀況與地位,雖說不是不能譴責這些縣長愛亂花錢,亂舉債。
 
但想要了解台灣的地方政治,必須從地方發展與當地居民的實際感受出發,不能從台北或都會區觀點,以想當然爾的姿態去抨擊那些錯誤。很多事情不是道理對就能讓人認錯屈服道歉,裡面還有更幽微而複雜的人性心理。
 
或許都會區已經在高談環保與節制發展主義,然而某些地方卻還未曾經歷過發展主義的美好,就已經凋落,那些地方的人仍夢想著我們已經斥為不可取的現代主義經濟發展大夢,不能怪他們,要怪也是國家的內部殖民與不均衡發展模式造成了他們日益沉重的相對剝奪感,無可奈何之下,至少選一個願意借錢放煙火讓自己開心一陣子的主事者。
 
被發展主義拋棄,好處分不到,壞事跑不掉,城鄉貧富兩極化難以撼動的弱勢地區,中央不願照顧,被國家拋棄的弱者的賭爛心情,只能透過亂花錢稍微發洩一下而已,不然還能怎麼辦?
< 資料來源:大員通訊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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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乾任

王乾任
曾居敦南,現住安坑。 是職業作家/時事評論員,同時也是出版顧問、讀思寫文字溝通表達力的專業講師、網路部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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