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萬應公 王朝鑫

 
 
【專文】民主萬應公 王朝鑫
王朝鑫參加鄭南榕喪禮。圖/王朝鑫提供,陳婉真翻拍

 

台灣有一句俗話:「脫赤腳的打鹿,穿皮鞋的吃肉。」民進黨創黨迄今30年,過程大抵也是如此,也就是打天下的是一批人,得天下的是另一批人。

在台中市的民進黨發展史上,有兩個人相當特別,他們算是台灣經濟起飛年代的「田僑仔」,意思是擁有很多土地的大地主,兩人都因為參加民進黨而被鎖定,都市計畫檢討時,他們的土地總是被優先徵收。他們是范政祐和王朝鑫。

范政祐早在黨外時代就喜歡參選,但每選必敗,他還是屢敗屢戰,競選期間,他曾出一本小冊子《為落選而競選》;美麗島事件後曾被捕被刑求,被「毆打、罰跪、不准睡、拔鬍子」;民進黨成立後,他順理成章成為黨員。自然科學博物館東側西屯路、健行路、博館路包圍的區域,原本都是他的土地,全被徵收納入科博館範圍。

王朝鑫家族是國民黨的地方派系,他的姨丈林傳旺,日治時期任北屯庄長及台中州議會議員,戰後連任台中市六屆市議員、一任副議長,及第四屆台灣省議員,也是農會總幹事。王朝鑫的父親是市農會重要幹部,從小他就看著父親幫姨丈、幫市長張啟仲等人買票助選。父親邊助選邊告誡他,以後絕對不可以參選。


王朝鑫夫婦和陳定南。圖/王朝鑫提供,陳婉真翻拍

他常自嘲不喜歡上學,初中讀了6年,轉了好幾所學校,他每天揹著書包出門,卻是獨自一人跑到荒野閒逛,因為留在家裡更辛苦,要幫忙種田,「那時要跪著搓草,有時搓著搓著,旁邊美軍住的房子裡丟出開過的空罐頭,一不小心,被罐頭邊緣割傷流血是常有的事。」那是越戰期間大量美軍駐紮台中的情景。

所以,當父親為三七五減租、耕者有其田而煩惱,甚至和土地銀行打官司時,他心中倒是暗自高興,因為田地少一點,他可以少做一些農事。

他倒不是因為這樣故意去參加民進黨的。而是他畢業後靠著父親的人脈進入台中銀行,「我不會打算盤,不會記帳,你說怎麼能到銀行上班?」但王朝鑫靠著家族的人脈以及自己的努力,年年業績長紅,他還一邊在銀行上班,一邊開了台中市首家有歌星駐唱的「天王餐廳」,因此對於娛樂圈一些不為人知的潛規則他知之甚詳。

他後來因為家裡發生一些變故,把餐廳結束後,獨自一個人到西班牙,算是一種逃避。卻在那裡遇見一位初中老師,又碰到在比利時的台獨聯盟成員何康美,老師說她不想違背良心誤人子弟,寧可遠走他鄉開餐廳洗盤子,他還年輕,一定要回故鄉打拼;何康美則灌輸他台灣獨立建國的理念,他被說服,又打道回府。

剛好回台後不久碰到民進黨組黨前後,是台灣街頭運動正盛的時期,那時每有諸如520農民運動、鄭南榕的新國家運動等,他都出錢出力,需要動員到台北抗爭的,他就和前立委劉文雄兩人負責遊覽車資及所有人員的便當等費用。民進黨成立時,他說台中市「輸人不輸陣」,一定要成立市黨部,由首任主委陳博文提供場地,其餘經費不足的,絕大多數都由他支應。

由於他的目標過度明顯,台中市科博館對面原本日本人規劃的綠園道,已有一部分被解編,全國大飯店就是最明顯的一例,而他家的土地,也就是目前英才路以西,從公正路到民生路一帶,全被劃為綠園道,加上在存中街的長條狀停車場,總共被徵收了2甲多的土地,他不後悔,也沒有退縮,經常參加街頭運動,出錢出力,公職人員選舉時,他出錢不手軟;一些街頭兄弟生活困難的,他也常私下給予若干生活費用。


1999年3月出版的財訊稱他為黨外金主。圖/王朝鑫提供,陳婉真翻拍

他嫉惡如仇,對於民進黨內有些「打假球」的人與事,他都看在眼裡,忍不住時就會出面召開記者會公開抨擊,他曾為此被綁架險些喪命。但對於真正為獨立建國努力的團體或個人,他都全力支持。史上最「衝」的「台灣建國運動組織」在台中成立時,他幫忙租屋,出錢出力,但在衝突最激烈時,他竟然被懷疑是「抓耙仔」。

他還是不氣餒,建國黨成立時,他提供自家房子當建國黨台中市黨部,同樣出錢出力,只希望讓真正有建國理想的團體能壯大。

王朝鑫不為人知的是,他對於地方事務及教育問題的關心。例如他曾擔任中正國小家長會長,發現很多家長會長是由地方民意代表擔任,有些人甚至勾結便當業者,剋扣學童營養午餐的費用,他不避諱的予以揭發,終於逼使市政府重視改善。

他也自費提供學校成立一個「中正基金會」,幫助家境較差學童的各種問題。當時的市長林柏榕得知後也樂意幫忙,至今這個基金會仍運作順利,嘉惠很多學童。有些學生到現在都還和他有往來,讓他深受感動。

「比起那些政客,你捐多少錢給他是其次,上台後所作所為和國民黨的政客沒有兩樣;這些學生,我們只付出一點小錢,就能改變他們的一生,那才是最令人感到欣慰的事。」王朝鑫說。

15年前,他發現罹患鼻咽癌,而且已經擴散到腦部,所有人都認為他可能不久人世。想不到他靠著堅強的意志力,治療過程中接受很多至為痛苦的折磨,他都撐過來了,到現在除了一些後遺症之外,行動自如。一度曾有販售抗癌藥物者打算請他代言,不但被他嚴詞拒絕,他還召開記者會,力勸不幸罹患癌症的朋友不要相信偏方,只要相信醫師的決定,保持心情開朗,癌症不是絕症。


王朝鑫一句話三百萬他不屑。圖/王朝鑫提供,陳婉真翻拍

好友們倒是常笑他,因為他這個人太難纏,連閻羅王都不敢收。

自從生病之後,他拒絕和外界聯絡,有些街頭兄弟也找不到他,一度讓兄弟們相當不諒解,以為他和絕大多數公職人員一樣不理他們了。等得知真相後,好多人為了他的病情而抱頭痛哭。

30年一幌而過,王朝鑫自忖政治這條路他已使不上力,目前全心擔任綠園道上一間萬應公廟的主任委員。因為他記得父親在世時曾經告訴他,這裡埋骨的無名屍骸中,有不少是二二八事件中被國軍打死的人士。父親說的時候還面帶惶恐,也不想多說。但王朝鑫印象深刻的是,自從他擔任主委後,曾看到一名「外省」口音人士常到廟裡拜拜,看起來像是在向這些寃魂致上深深的歉意。

他現在每天一大早就徒步到廟裡打掃周邊環境、開廟門、燒香、巡視四周,等到工作人員來了之後,他才回家,下午又到廟裡,同樣的工作又做了一遍,等工作人員離開後,他誠心誠意的整理周遭,掃到路上不見一片落葉後,才關上廟門放心回家。

「改變心境,無牽無掛」是他在罹患重病後得以重生的心情轉換。他的建國理想或許一時之間還無法達成,但「做自己能做的事」應是他走過生死關頭後,給好友們最大的啟示。


王朝鑫在鄭南榕喪禮途中。圖/王朝鑫提供,陳婉真翻拍

< 資料來源:民報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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