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和的國度裡

 

聯邦國會的開議情形,左方大部分是國民院議員,右方最後一排是聯邦院議員,上層則是旁聽席。圖/取自維基百科

聯邦國會的開議情形,左方大部分是國民院議員,右方最後一排是聯邦院議員,上層則是旁聽席。圖/取自維基百科

 

台灣遠離威權體制,嘗試走向民主開放剛好滿30年,這30年一路坎坷,民主轉型期混亂,提供給威權復辟者的口實,加上民主政體和黨國憲法多處衝突,更給紅色在台代理人以民主之名,進行破壞民主的機會,台灣民主危矣。

大多數民主國家,容易被極權專制政府抨擊的理由就是:失序、混亂、抗爭、對立,這四種情況,一來彰顯民主的活力,卻也阻礙國家的進步,因為在民主的推展進程中,民主的熱情,加上氾濫的自由,很容易壓倒共和的理性,人民往往忘記了共和,因此,民主工程只做了一半,而另一半只能靠直接民權的公投添補,瑞士人民已經做到了。

利用暑假到歐洲訪友,也順便避暑,離境時,國內反年改團體多方人馬正在進行示威,抗議不停,出國旅行,正好躲避這些噪音。我的行程從杜拜轉機到羅馬,然後搭乘義大利國鐵,一路北上,經過佛羅倫斯,米蘭。十幾年前,曾經走過這條路,最後才進入蘇黎世,再搭法鐵抵達巴黎,最後從巴黎搭機離境。歐鐵旅行是近年旅客首選,方便和安全,又可以近距離觀察土地和人民,聰明的背包客,更可以從網路訂票中搶便宜,因為歐鐵車票不同時段價格不一樣,就很像旅館,很少有公訂價格,房客少的時候,價位就下降,很符合自由市場的原則。

羅馬如同昔日,每個廣場皆是人潮,街上充斥乞討的吉普賽人,另一個廣場群眾匯聚,正在為暑期外國旅客爆滿抗爭。南歐社會群眾事件層出不窮,這幾年更嚴重,大量遊客把廣場的噴水池水都耗盡,垃圾更是堆積如山,真正的羅馬居民,已經抱怨多年。最近,這種要求政府限量管制入境聲浪,從羅馬蔓延到南歐各國。南歐國家收入以觀光居多,開放或限制,兩邊為難,尤其是歐盟架構下,縮短旅行的簽證,更提供便捷,因此,暑假期間最多的是年輕背包客,到處可見年輕人身影,用示威和抗議表達住民意見,是民主常態,但是,來到瑞士,才發現瑞義兩國,僅一山之隔,卻是兩個世界,蘇黎世市容整潔亮麗,義大利則混亂垃圾處處,面對一樣的國際旅客爆滿課題,瑞士人處理的方法,不是上街抗議,而是公民投票,相較之下,文明溫和許多。

這一路北上的感想是華人旅客增加了,尤其是中國人,增加的速度就如同許多大城市,華為手機廣告看板林立一般,過去,進入蘇黎世,從機場搭上輕軌到旅館,我住的地方是距離機場不遠的歐菲力孔,當晚就在廣場上見識到瑞士的民主共和。

瑞士每個城市,每個小鎮,都有教堂和廣場,通常旅客會被教堂的鐘聲吵醒,但是瑞士人卻認為,一天中最快樂的一件事就是聽到清晨的鐘聲,尤其是禮拜天,廣場就是瑞士人民的共和聖地,很多公投議案會在廣場進行,當天聚會的提案就是對觀光客人數的設限,如果是周六,廣場就變身為農品市集。

瑞士是世界上直接民主運作最成功的國家,每個公民每年會參加五到六次公投,聯邦政府中,沒有一個政黨可以獨大控制,連總統都是由聯邦政府各部會首長,輪流執行,瑞士對於爭議性公共議題,喜歡以對話處理,而不是對抗,各式各樣公投提案,就是手段,如果你對政府施政的法案很不爽,你也可以募集和你持同樣觀點的人,簽名聯署,所以,經常可以在街上遇到找你簽名的年輕人,他們正在募集公投議案支持者。

1848年,瑞士聯邦政府通過公投法,落實直接民權,提案有大有小,小到小學課本,制定商店營業時間,大到政府是否應加入歐盟,首都是否要蓋建機場,瑞士伯恩機場計畫,曾經在公投中被住民否決,瑞士是全世界唯一首都沒有機場的國家。

整理一下瑞士公投,大約有四種;

第一種:強制公投,修憲或加入國際組織的公投,具有公民權才能投票,瑞士有五分之一人口、一百多萬人只有居留權,並沒有公民權,因為,瑞士公民權取得不易,他必須先擁有居留的市鎮發給公民權,瑞士市鎮人口,從百人到萬人不等,卻是組成國家基礎,公民納稅給市鎮,而不是給中央聯邦,所以你必須先成為市民,才能向聯邦政府聲請公民權,而且審查時間很長。

第二種:選擇性公投,屬於對國會決議和立法的複決公投,人民若對政府政策不滿,在100天內,收集五萬份有效聯署,就可以進行公投,人民可以輕易否決國會決議,因此國會必須用妥協對話方式,取得大多數人民同意。

第三種:公民提案,在不牴觸憲法及國際法律下,任何人都可以提案,只要在十八個月內,收集到10萬份簽署,就可以成為公投提案;例如取消國家軍隊或加入聯合國,都曾經成為公民提案。

第四種:相對提案公投,有時候,國會對公民創制或罷免內容不滿,可以提出相對公投,把兩種提案併成,讓人民公投,如果兩種都通過,則以多數票決定勝負,例如,最近發生在台灣,黃國昌立委遭反同團體提出罷免案,國會若認為本案純屬胡鬧,也可以相對提案公投。

這四種公投並不複雜,如果提案屬於州內議題,就進行州內公投,瑞士有26州,人口不同,所以門檻也不同,以伯恩州而言,一般公民提案聯署要15,000人,選擇性公投要10,000人聯署,在人口更少的佛利堡州,只要6千人連署。

用直接民權的公投制定政策,好處是可以用對話取代對立抗爭,最大的壞處卻是曠日廢時,有很多國會決議案,並非通過就可以實施,例如婦女擁有投票權,1959年國會已經通過,但是經過多次複決公投,12年以後,女性才夢想成真,生活在瑞士,必須耐心等待,卻是事實。

用對話取代對立

瑞士是26個州組成的聯邦國家,但是,瑞士人相信直接民權,才是國家維持穩定的道路,這26個州的疆界,也不是法律規定,而是人民自己決定,例如你的房子 剛好在疆界上,你可以自由決定歸屬於哪一州的州民,瑞士落實公民主權,並認為這是降低社會紛爭的好方法。

聽起來,瑞士好像沒有政府,因為很多事多由人民決定,其實不是如此,瑞士是聯邦政府,但是和美國聯邦很不同,瑞士沒有政黨多數,管理政府的部門稱聯邦委員會,這是唯一沒有經由公民投票,選出的委員會,由國會提名7位委員,擔任政府主要部門首長,如國防,財政,環境,經濟,外交,教育,司法等,7位委員還要輪流擔任總統,負責接待外賓,瑞士這種制度的好處,就是免除了政黨鬥爭,國會提名的委員會組成政府,仍然要受國會監督,瑞士聯邦政府通常很穩定,不像其他國家,內閣換個不停,追求穩定,是瑞士進步原因,政治人物很清楚,人民的公投權利隨時會行使,所以立法更謹慎,雖然直接民權很普遍,但是,瑞士還是和美國一樣,依照州人口狀況,分配席次於兩個國會,聯邦國會和國民院會,如英國上下議會一般,值得一提的是,瑞士國會議員是無給職,一年開會四個會期,總共12週,只有開會期間,才有工作津貼,所以國會議員全部兼差性質,各有各的職業,生活很低調,如同平民一般,剛好和台灣的制度相反,只有聯邦委員會的政府,才稱為公職人員,才有全職工作,但是,瑞士民調中,最值得信任的職業是警察,法院、國會、政府、政黨還是排在最後,可見,瑞士人相信自己才是國家主人,議員更知道自己的角色是協助人民而已,這才是共和國的本質。

用對話取代對立,是所有民主共和國的理想,瑞士一步一步,實現在世人眼前,儘管每逢勞動節,瑞士還是會出現嘉年華式的遊行抗議活動,但是,從來沒有動用警察,遊行秩序良好,歡樂氣息充滿,這就是瑞士。

遠離吵鬧的民主台灣,最終還是要回到台灣土地上,在蘇黎世中央車站搭鐵路前往巴黎時,遇到許多來自北京大學的學生背包客,他們是衝著中瑞友誼月,折價旅行而來,我藉口問路,以華語接近這幾人,開始還聊得起勁,他們以為我是同胞,最後一聽我來自台灣,臉色突變,紛紛藉口走避,看起來中國人視台灣為洪水猛獸,中台關係急凍後,這樣的冷漠防範,更勝以往,經過洗腦的人民,離開中國後,還是有老大哥跟監嗎?我滿懷疑問。

這幾年,越來越多的中國年輕人旅行歐洲或來到瑞士,體驗自由民主,本來是好事,如果年輕人不只基於出國好玩而已,至少可以從觀察民主生活中,看到自己身處國家的未來,很可惜,我看到中國人來到自由之地,心靈仍然受困。

瑞士的車站或輕軌車站,完全開放,人民隨時可以進入月台,任意搭乘,乘客如果不願意購票,除非遇上查票員,否則不會有人知道,但是本地人很少逃票,從這樣的設計,就可以看出瑞士政府對人民的信賴,人民在這個共和國度,完全被信任,這才是做為國家主人的尊嚴和驕傲,反觀亞洲多數國家,人民不是國家主人,而是被國家管理的人,尤其是非民主的中國,極權政府把人民視為敵人,擔心人民不服統治,甚且恫嚇人民,把人民壓在腳底下,人民只是國家的奴隸而已,同樣打著民主共和的國家招牌,卻販賣著不同的食物啊,想像自己的台灣國,我們雖然有了30年民主經驗,畢竟時間尚短,距離真正的台灣民主共和,路途還很遙遠,台灣人,大家一起努力吧。

< 資料來源:《民報》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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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洪博學

洪博學
曾任報社總編輯、國際公關公司主管,著作有「蔣介石支持台獨」、「籠蛇爭霸中國」等書,現為自由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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