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專論》中國與教宗的牧靈志業

將近五百年前的一五四九年八月九日,耶穌會神父方濟.沙勿略(Francis Xavier)在他雇來準備從麻六甲海峽航向日本的一艘舢舨上,瞥見福爾摩沙的棕色沙灘和翠綠山坡。當他聽聞中國籍水手說,這個名為「小琉球」的島嶼一片荒蕪後,並未多加評論。船隻繞過林木蓊鬱的淡水河口,向東北方航行五天後,於八月十五日抵達日本鹿兒島。直到一六○○年,耶穌會傳教士曾被明朝皇帝延攬擔任天文學者。一七○○年時,這些傳教士已為數以千計信奉天主教的中國教徒訂出一套「中國禮儀」,但因之而起的「中國禮儀之爭」,也讓耶穌會被羅馬教廷譴責為異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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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沙 航向中國的美好憧憬

在沙勿略神父艱辛橫渡台灣海峽五百年後的今天,這成為教宗方濟各看待世界的一個隱喻,在他的使徒外交裡,福爾摩沙是航向中國的美好憧憬。梵蒂岡與台灣的外交關係,奠基於教宗希望未來能在共產主義中國傳播天主教信仰的願景。台灣的教會風氣自由且蓬勃發展,教宗幾乎毋庸掛慮。矛盾的是,教廷派駐台北的「大使」,只是駐節代表「中國」的臨時當局。

四十年來,中國地下教會在執行禮儀或神學研究方面,一直獲得台灣天主教會的支援。一九九一年,我曾到訪福建省福州市的聖多明我主教座堂,並臨時拜會福州教區總主教鄭長誠。我注意到,教會神學院的學生朝氣蓬勃,他們研讀的神學文本正是在台北印刷。當時,習近平在中國共產黨內官拜福州市委書記。鄭長誠總主教認為,年輕的習近平(甚至比我還年輕)對福州教區態度寬容。雖然「中國天主教愛國會」在主教座堂的地下室設有辦公室,但鄭總主教告訴我,他們從來不曾使用那間辦公室。他的「地上教會」似未受到黨或國家的騷擾。

中國的天主教信仰已經存續四百年,尤其是在東部地區。在朝代更迭與社會動盪之際,教會一直是一股精神力量,卻鮮少成為人民的庇護所。中共佔領上海後,當地的天主教會頑強屹立,但也飽受迫害和磨難。我對已故的台灣耶穌會省會長朱勵德神父有一件歉疚之事,朱神父一九七九年曾向我尋求協助,希望我為他的兄長方濟.沙勿略.朱(朱樹德)神父申請美國簽證。朱樹德神父當時剛結束二十年牢獄生活,暫居上海一間分租公寓,不知未來何去何從。而我當時是派駐北京的美國領事,即便竭盡所能向中國護照當局送出一份正式的簽證保證函,但朱樹德神父不久後仍再度被捕,四年後不幸在獄中逝世。

朱樹德神父的另一名弟弟—同為耶穌會神父的朱立德,也曾遭受牢獄之災,但在一九八九年天安門大屠殺前獲釋,隨後被驅逐至台灣。事實上,上海朱家的八名兒子中,有四人成為耶穌會教士,朱育德是最晚的一位。據香港天主教亞洲通訊社(天亞社)報導,上海教區主教范忠良於二○一四年三月蒙主寵召,追思祈禱會的主祭者便是「上海地下教會團體負責人」朱育德神父。

一家四神父 都遭中國迫害入獄

我提及此事的原因在於,二○一六年九月十五日,高齡八十二歲的朱立德神父曾造訪梵蒂岡。由於他與三名兄長都曾因信仰遭到中共迫害,為了紀念他們的母親朱婷婷,朱立德神父參加在聖瑪爾大之家(Domus Sanctae Marthae)禮拜堂舉行的彌撒,向繫獄信徒的母親致敬。教宗佈道時憶述:「這樣的事情多次發生,當我前往布宜諾斯艾利斯教區探望囚犯時,經常看見成群列隊等待進入探視的母親:身為母親的她們,絲毫不感到羞愧。」由此可見,教宗對於獨裁者及其用以囚禁異議的牢獄,並非一無所知。

那次彌撒結束後,教宗接見朱立德神父。朱神父向教宗自我介紹:「我是一名耶穌會會士,我的母親生養了四名耶穌會神父,四人都曾蒙受牢獄之災,最年長的一位於一九八三年逝於獄中。」教宗認出朱神父,說道:「你的兄長是方濟.沙勿略神父。」

教宗親吻朱立德神父的雙手,並提到:「你的兄長是一位非常勇敢的神父,我們都清楚他為天父做的見證。」朱樹德神父的骨灰在交還上海的家人後,於一九八四年透過一名擔任婦產科醫生的家族友人帶往梵蒂岡,接著又遠送至布宜諾斯艾利斯,交託給當時擔任總主教、本名為伯格里奧(Jorge Bergoglio)的教宗。教宗對同會兄弟朱樹德神父在中國的犧牲感動不已。身為耶穌會會士,教宗受到聖方濟.沙勿略,以及所有以此為名的同會兄弟無窮的啟發。如今,朱樹德神父的墓碑設於彰化縣。我不相信教宗會遺忘台灣。

一九六○年六月,我在台北的聖多福天主堂以「方濟.沙勿略」之名領堅振禮,由瑪利諾外方傳教會的唐汝琪主教主持。唐汝琪主教一九四九年也曾在中國被囚禁,後於五五年被逐至台灣。因此,我一直對以「方濟.沙勿略」為名的耶穌會會士有所偏愛。我也傾向於信任教宗,相信他在中國推廣天主信仰的同時,仍然深愛著台灣人民。

(作者譚慎格為美國國際評估暨戰略中心「未來亞洲計畫」主任。國際新聞中心孫宇青譯)

< 資料來源:《自由時報》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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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譚慎格

譚慎格
美國國際評估暨戰略中心「未來亞洲計畫」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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