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紀念堂可轉型戒嚴記憶紀念館

論者認為,中正紀念堂若能保留原貌並轉變成戒嚴記憶紀念館,或可使國人共同記憶戒嚴歲月,珍惜今日得來不易的民主體制。資料照片

論者認為,中正紀念堂若能保留原貌並轉變成戒嚴記憶紀念館,或可使國人共同記憶戒嚴歲月,珍惜今日得來不易的民主體制。資料照片

陳翠蓮/台灣大學歷史學系教授

文化部長鄭麗君遭資深藝人鄭惠中掌摑,因不滿鄭部長廢除中正紀念堂、推動「去蔣化」。此事引發熱議,論者認為因為台灣社會對「過去」記憶不同,有人以兩蔣為精神支柱,有人卻視為痛苦根源,差別的歷史記憶是這起暴力事件的主因。那麼,台灣社會存在共同記憶嗎?

台灣民間真相與和解促進會在前年曾針對「戒嚴記憶」進行徵件,可惜大眾或是不記得、或是不想記得,反應冷淡。自1949年到1987年台灣歷經38年的戒嚴,是40歲以上人們共有經驗,累積許多共同記憶,何不將中正紀念館改為「戒嚴記憶紀念館」,認真檢視我們共同的過去?

在戒嚴記憶紀念館中,可以展示蔣中正總統的軍裝威儀,歷次在總統府前盛大閱兵。每年總統生日全國恭祝壽誕,機關學校排隊行禮、領取壽桃。教科書中稱頌偉人從小立志、看小魚兒往上游,報章媒體無不擁戴「自由燈塔、民主長城、人類救星、世界偉人」。總統逝世,動員大批學生路邊跪祭,排隊瞻仰遺容。由此,或許我們會領悟台灣社會的偉人崇拜為何形成。

戒嚴時期,蔣中正總統誓言消滅共匪、解救同胞,1970年代以前將超過70%的國家總預算用於國防支出,以致國會之尊的立法院竟長期棲身台北第二高女校舍。高中以上男女學生一律接受軍訓教育、射擊訓練。政府大力反共宣傳,例如三家電視台聯播的《寒流》電視劇,描述共產黨殘暴鬥爭、迫害人民的恐怖手法,是五、六年級生共同的童年噩夢。喚起這些記憶,或許會對當前的國共一家親有所省悟。

為了防止共匪滲透,有效控制社會秩序,特務機關廣設細胞線民,機關學校人二室專事忠誠調查,「保密防諜人人有責」、「知匪不報與匪同罪」之下,冤錯假案層出不窮。戒嚴時期不能任意質疑政府、批評政策,更不能組黨結社、集會遊行,否則就是「台獨、黨外、共產黨三合一敵人」。回顧這些,或許我們會發現當前可以自由表達、照三餐罵政府的生活方式值得珍惜。

為了鞏固統治權力,戒嚴時期更對人民生活進行全面規訓。中學男女學生的髮禁與教官管理,大專青年也不能留長髮穿喇叭褲,動輒臨檢送警局處理,由此產生馴服的個體。新聞媒體嚴格管制報導內容,稍有偏差,輕則停刊、重則撤照;書籍出版審查囿限多元思想,無法與世界同步。歌曲創作也屢屢遭禁,休閒娛樂只限愛國歌曲、淨化歌曲。深層規訓的結果,人民如同傀儡布偶,無力思考、缺乏公共精神,只知追求物質滿足。或許,由此我們可以探索台灣民主困境的由來。

戒嚴記憶館裡不須「去蔣化」,龐然的中正紀念館本體就是威權見證,巨大的蔣中正銅像也不須移除,更可在四周布展他所批示「死刑可也」的核覆公文,讓人們共同記憶白色恐怖案件中蔣總統的角色。同時,還可展示其他威權獨裁國家的做法,將台灣經驗提升到國際級比較視野。戒嚴記憶紀念館也可以繼續吸引招攬中國遊客,一邊懷念蔣中正與過去台灣,一邊想想習近平與今日中國。

就如同日本廣島原爆紀念館保留轟炸後的殘破圓頂與屋體,提醒人們戰爭可怕、和平可貴,中正紀念堂若能保留原貌並轉變成戒嚴記憶紀念館,或可使國人共同記憶戒嚴歲月,珍惜今日得來不易的民主體制。

< 資料來源:《蘋果日報》〈論壇〉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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