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語會死掉嗎?

 

月前在一場放映《王育德紀錄片》活動中,映後座談主題忽然談到「台語會不會死亡?」。我忍不住站起來倡言「不會」,在場數位推動、研究台語者都激動表示:「一定會」。讓我近日在公共場合,特別留意陌生人對話,來感受、判斷台語會不會死掉?

我倡言「不會」原因?是今年64歲的我,五十幾年前讀小學時,說台語,要被罰錢、被罰跑操場,被掛狗牌羞辱。當年台語都沒被搞死了,現在怎會死掉?

我又說,三十年前,台中鄭順娘阿姨嚴重感受台語已走到懸崖,即將掉落深谷死亡,祭出「以日語教台語」妙招。用免費教日語,但學員聽完一小時日語課程後,要留下來聽一小時台語課程推廣。我說,那時台語面臨的困境,確實令人著急。但那時都沒有死掉了,現在怎麼會死?

我再說,二十年前葉菊蘭任客委會主委時,我在文化總會中部辦公室擔任執行長,邀她前來演講。她提出警告說:「原住民語已在太平間,客語在加護病房,台語在急診室」。我說,當年大家提起母語危機,都緊皺眉頭。但當年台語不僅沒有死,反而台語系、台文系在不少院校陸續創立。台語怎會走入學術殿堂了,反而死掉呢?

我並說,我演講、廣播都使用台語。理由是「台語是我的母語,我說來較流利外,也較能說出感情」。台中不少扶輪社曾邀我演講,我都堅持用台語,迄今也沒碰過那一社不能接受。台語怎會死掉呢?

我的立論當然說服不了台語研究者,眾多「一定會死」說法中,就我的台語老師簡秋榮在會後,私下對我說的一句話,讓我最感憂心。他說:「台語不會死在我們這一代,但會死在下一代」。這句話深深撞擊著我。

我近來出門,總刻意傾聽身邊陌生人對話。如前幾天到高速公路休息站時,我在停車場、賣場、廁所,都留意他人對話。結果幾乎「全華語」,連看來年紀比我大的歐吉桑,在向同伴吆喝,在買東西,在講手機,我沒聽過有誰說一句台語。

這兩天,都到中國附設醫院探訪病人,結果情況一模一樣。我相信有些人在家中,在私下還是會說台語,但在公共場所就是「全華語」。在醫院曾和一對夫妻帶兩位小孩同搭電梯,大人、小孩不僅「全華語」,一位上年紀歐吉桑進電梯,也用彆腳華語逗弄兩位小孩,然後哈哈大笑。可以感受歐吉桑明明就是台語使用者,但和小孩對話就是「全華語」。

我同時關注我的女兒、兒子,他倆都超過三十歲了。和我對話當然「全台語」,但他們和媽媽、伴侣、朋友對話時,也明顯華語多於台語。我那寄養在別人家的小兒子(妻弟兒子〉就更不用講了,讀高中的他除了和我說話是台、華語參半外,他的語言習慣已是「全華語」。

觀察、傾聽幾週下來,我不得不承認,台語可能真的會死掉,就如簡秋榮老師說的:「死在我們的下一代」。嗚呼!哀哉!

< 資料來源:陳彥斌facebook引用網址 >
分享文章:

作者 陳彥斌

陳彥斌
前《自立晚報》記者、前《台灣日報》中部採訪中心主任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