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翠相關文章

溫柔的母語

溫柔的母語

(高鐵北上,正要排隊下車,前方,一個年輕母親,穿著帥氣,帶著兩個長得很像的男孩,大約小學一年級。) 弟弟: 肚子好餓喔,媽媽,我們有便當嗎? 媽媽: 我沒有買便當。 弟弟: 那我們等一下要去哪裡吃? 媽媽: 看你們啊,你們想吃什麼? 咱等一下去地下街看看有什麼,還是你們想吃素食? (提起沈重包包,弟弟們想要搭手幫忙) 媽媽: 不用不用,媽媽來就好,這很重,你們提不動。因為已經很重,所以我才沒有再買便當。你們注意自己安全就好,來,左邊,注意安全,看著弟弟。 我走在他們身後,聽著聽著,不禁微笑起來,有點感動。 不要劃錯重點喔。我感動,不是因為弟弟要幫媽媽提重物,而是,他們全程都使用台語,幾乎沒有摻雜一個華語,而且,母子的語氣都非常清晰溫柔。 大約20年前,我曾在中部海線普快火車上,看見一個年輕母親,帶著大約兩三歲,正在學說話的小女孩,每到一站,母親就用母語,教孩子這一站的名字,孩子就一次次地複誦著,苑裡,通霄,後龍……。 很溫柔的母語,很溫柔的聲音,所以,教成了這麼溫柔想幫母親提重物的小弟弟們。
楊翠 2020-03-08
請用力想起來——《返校》開啟轉型正義工程

請用力想起來——《返校》開啟轉型正義工程

2019年,台灣出現《返校》這部電影,它的時代意義是什麼?我認為它精準地描繪了我們此時此刻所面對的課題:對於這些傷痛與恐怖的歷史,我們到底要不要記得?要如何記得? 台灣的轉型正義工程,還停留在最初的階段,喬治.歐威爾所描繪的「一個真相常在、既往也不能被抹殺的時代」,遠遠還未到來。
楊翠 2019-10-05
一個台灣作家與一個外省軍人的故事

一個台灣作家與一個外省軍人的故事

這是白色恐怖時期,一個台灣作家與一個外省軍人的故事。 1983年4月12日,楊逵接受王麗華訪問,首度講出當年自己因為「和平宣言案」 被逮捕、偵訊、審判的歷程。他特別提到幾個經歷,一方面感恩自己的運氣,受到許多權力體制內部成員的同情,給予一些溫暖 (或者是陪審的一句話,或者是監獄管理員多給他幾十分鐘去洗澡),一方面慨嘆當年政權對人民的嚴酷整肅,是不分族群、不分陣營的。 楊逵回憶,1949年4月被逮捕後,在許多偵訊單位轉來轉去。曾在警務處陽明山招待所,接受日以繼夜、強光襲照的疲勞審訊,仍堅持不肯承認參加組織(當時只要受不了逼供,接受誘導,自白畫押,承認有參與組織,死刑的機率極高)。一回他被允許稍事休息,因為累極,站在樹下半睡半醒,有一位警備總部的陪審「米上校」,輕輕從背後拍了拍他,只說一句「你有甘地的風度」,就走了。後來,楊逵被轉到軍法處,有兩個朋友也從保密局被送到軍法處,「米上校」託他們向楊逵傳話,說自己也正被關在保密局,將以「洩露情報」罪名被槍斃。 楊逵一直記得這個「米上校」,即使只是拍拍背,說一句話,在獄中,這彷彿就成為親友一般。在一九八○年代幾次受訪中,楊逵都提及這位「米上校」,念記不忘。兩個人身處異陣營,卻都被國家視為「罪人」,在那個詭譎的年代,「米上校」給了楊逵永生難忘的溫暖。2016年,我出版楊逵生命史《永不放棄》,特別在180頁,寫下楊逵與「米上校」的短暫交會。 然而,我們一直沒能弄清楚,這「米上校」究竟是誰?他是因為什麼案子被指控「洩露情報」?是不是真的被槍斃了?何時被槍斃的? 這兩日,因為在查閱其他資料,意外地發現了「米上校」的真實身份。 「米上校」,其實是米少校。米蔭庭,河北臨城縣,楊逵被逮捕偵訊當時,他是台灣省警備總司令部少校。1949年9月,台灣省警備總司令部改組為台灣省保安司令部,而米蔭庭後來轉任國防部大陸工作處少校參謀,在這個工作任內,被指控洩露保安司令部的偵查情報給葉敏新等人。葉敏新被指為「北峰區工作委員會案」案首,這個案子牽連到31人,米蔭庭與葉敏新等四人被判死刑,1953年5月15日,執行槍決。 當時,已成囚犯的楊逵,應該不太能了解國民黨政府情治系統的改組變化,也不知道米蔭庭的真正背景,只是聽人轉述,將他記成「米上校」,就這樣記一輩子。「米上校」是那個曾經給他溫暖的人,也跟他一樣,都被國家視為「罪人」,「米上校」比楊逵更慘,他被槍決,死在台灣,孤獨埋在六張犁,然後被整個世界遺忘。 威權統治時期,受害的人民,不分族群、階級、性別,也不分政治意識型態、政黨派系,黨政軍特「自己人」被抓被殺被關的也非常多,我們以目前所掌握的已申請補償基金會的補償案件 (9千多人)來計算,軍籍人士佔了15-18% (有些還待準確釐清),然而,還有很多人未曾提出申請(許多外省來台軍人,因為在台灣沒有親人),因而沒有計算在裡面。 那個年代,有傷痛的故事,也有溫暖的故事,所有這些光與影,都是我們歷史的一部份。楊逵與米蔭庭,在特定時空交會,相互給予溫暖,念記一生,這是傷痛記憶,也是超越族群與身份,動人的人性光亮。
楊翠 2019-05-04
關於聯合報的假新聞

關於聯合報的假新聞

〈關於聯合報的假新聞〉 純粹個人身份發言,不是促轉會意見。 912事件爆發,臨危接任發言人以來,我不曾拒絕任何媒體的採訪與詢問,即使是置身一波波危機處理的會議中,未能接到電話,但只要對方以簡訊詢問,我也都會以簡訊答覆。同時,我也不曾因為個別媒體的立場差異,而有選擇性的資訊給予,沒有任何差別待遇,因為,我尊重所有媒體的採訪權。 然而,媒體是否同樣尊重促轉會的發言主體性,同樣尊重我的發言真實性呢?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你尊重他們,他們未必尊重你,也不尊重他們自己的專業。此次刻意刊載錯誤新聞的聯合報,正是如此。 聯合報昨日至少出席3位記者(據我們的記錄表),他們不僅在記者會中攜走14頁專報、兩頁半的新聞稿,合計逾一萬字的紙本資料,而且在記者會之後,一直不斷打電話詢問我各種細節。電話中,他也確實禮貌地向我道歉,說抱歉一直打擾。基於他的禮貌,我真心地信任,即使當時正在會議中,我一接到電話,都是不厭其煩地回應他,有一次還遇到我正移動中,手邊尚無資料,我告知晚一點會確認資料細節,並且回覆他。 但是,今天聯合報的頭版頭條,卻以斗大標題,說促轉會的調查僅有「一頁半報告」,雖說這是國民黨的說法,但是,內文中卻完全沒有任何平衡報導,沒有提及其實是16頁半。同樣是數字,記者明明拿到總計16頁半的資料,也一再追問我細節,卻不肯寫出正確的頁數,而故意寫出國民黨的錯誤說法。難道3位記者都失憶了嗎 ? 我不知道這是基於什麼心態、思考與目的。 雖然若干媒體不尊重事實,也不尊重他們自己的專業,但是,未來我還是會和善、平等、耐心地接受各家媒體詢問,我會尊重媒體的採訪權,不會有任何拒絕,盡到發言人應盡的責任。但是,對於類似的刻意誤導扭曲,並因此影響促轉會及轉型正義的價值,造成社會誤解、深化社會對立的報導,我也同樣會不厭其煩地以自己的身份發言澄清,這是我的責任。
楊翠 2018-09-23
我們不會輕言放棄

我們不會輕言放棄

〈我們不會輕言放棄〉 今天,國民黨10名立委,到促轉會侵門踏戶,大貼封條、嚴辭辱罵,說促轉會打擊異己,滿手沾染鮮血。一個過去手染無數鮮血的政黨,竟然可以如此狂言,指控別人手染鮮血。但促轉會手上究竟染了「誰」的鮮血,他們真的杜撰得出來嗎? 事件發生後,我們深怕累及轉型正義,立即決定集體道歉。連日來,我們確實受到很大衝擊,各種無理的、荒謬的、毫無憑據的攻擊齊出,會內年輕同仁也受到很大傷害。我們之所以鞠躬道歉,並不是因為做了任何不正確的事,而是體認到,我們身為委員,必須為這個事件對政治受難者及其家屬所造成的傷害,對轉型正義工程所受到的重創,深摯道歉。就此而言,我們沒有半點委屈,只覺得萬分歉疚,尤其當我看到無理者到我臉書來謾罵,竟然有受難者家屬為了維護我,與他們打起筆戰時,更是難過不忍。 9月16日的台中場說明會,近80名政治受難者及家屬參加,很多人說,他們來,是為了給我們打氣。80幾歲的蔡寬裕前輩,事件發生後,好幾天徹夜難眠,他激動地說,因為一個事件、幾個人的不當言論,斲傷促轉工作,這讓政治受難者及家屬情以何堪。二二八事件台中「二七部隊」部隊長鍾逸人,今年98歲了,他說:「我今天必須說,如果我現在不說,明天可能就不能說了。」 我們真正的愧疚在此,而不是一次根本沒有成為決議的會議。會議中的發言確實非常輕佻不妥,但我困惑的是,所有的輿論都刻意迴避這個問題:這個會議是否已成委員會的正式決議? 做為發言人,沒有記者問過我這個問題。但我可以清楚地告訴大家,在促轉會的最高決議層級委員會中,從未有人提出「打侯論」,當然更沒有任何討論與決議。根據錄音,張天欽這組在824的會議中出現「打侯論」之說,然而,在829的第7次委員會、912第8次委員會中,都沒有做成議案提送為工作規劃。兩次會議中,該組的報告都是說,關於促轉條例中所必須完成的工作「規劃人事清查制度」,未來將委託學者專家,對於國外各種「人事清查辦法」進行研究,並規劃出適合台灣的人事清查制度,之後再提交委員會討論(關於此點,委員會會議紀錄都可受公評)。 回到法規層面,人事清查辦法確實是促轉條例賦予促轉會的職責,在立法院通過的促轉條例第四條、第六條中,都有明確規定。了解政府機關招標流程的人都知道,從完成招標、進行委辦、研究團隊進行研究、繳交結案報告、會內進行整理、提交委員會討論、委員會決議,再送行政院,最後送到立法院審議,這樣一輪下來,起碼一年以上,到時候選舉早就結束了,能發揮什麼「操作選舉」的效果? 促轉會當然應該受到社會大眾的監督,如果「選舉操作打侯論」確實已成委員會決議,並且付諸執行,我們都應受到嚴厲譴責。但是,為了一場根本沒有成為決議的會議,說這是「系統性」之罪,指控整個委員會都是共犯,甚至要求裁撤促轉會,那就是完全不理性、毫無依據的指控。 國民黨今天指控,內部工作會議刻意繞過主委,促轉會業務分成四組,成立將近四個月,會內年輕人都兢兢業業,各種工作會議很多,主委不可能一一參與,就如大學分系所,校長不可能參加每個系所的內部會議一樣。就我們這組而言,至今已開過18次正式組內工作會議,會議前都有議程、工作報告、討論事項,會後都有會議紀錄,全會歷次的行政會議、委員會議也都一樣。 促轉會確實應該面見大眾,向社會負責,通過這次事件,我們會學習更公開透明,會議紀錄、決議內容,都可以訴諸社會大眾,但願如此可以消除社會疑慮,讓社會真正有感,讓轉型正義可以正向推動,不辜負政治受難者前輩、家屬以及台灣社會的深摯期待。最後,感謝這幾日透過各種管道給我們鼓勵打氣的識與不識的友人,在大家急於切割我們的時候伸出援手,溫心暖意我們會銘記,更會轉化為堅持的動力,持續努力,我們絕對不會輕言放棄。
楊翠 2018-09-17
懷念什麼都沒有的時代

懷念什麼都沒有的時代

今天學生報告楊德昌的《恐怖分子》。打出一張PPT,有著楊德昌照片,寫著簡單生平,他報告說,楊德昌病逝時60歲。我看著聽著,突然一念竄出,心想,啊,所以我還有5年。這個心念,超出我自己的思維意志,連我自己當時都嚇一跳。 最近可能真的是太倦累了,身心都是,有點價值崩毀,覺得自己過去20多年努力在台灣文史教學、推廣,最高時候有大約有30個指導生,一年來一年去,把自己的學術拋在一邊,以致今日陷身困局,實在毫無價值。應該說是近來對許多人、許多事都覺傷感,無論校內、校外,總覺近來整個局勢,想做事的人好累,好沒價值感與意義感。反而有些原來明明不關心這些議題的人,( 無論社會議題人權議題 ),卻在別人以漫長艱苦的社會運動努力撐出的空間裡,如魚得水,轉身成為專家或代言人。我雖一點也不想做那條魚,但對這樣的現象總覺感傷。許多朋友交換意見,也都有相同感受。 近來總覺得過去那種什麼都沒有的時代,那種做點什麼都可能危及自己生活與前途的時代,那種純粹的行動美學,好值得懷念。
楊翠 2017-11-16
我知道他是在騙人

我知道他是在騙人

台北高鐵站,自動售票機前,準備買票。一個年輕人靠近我,含含糊糊說話。 青年1:我可以跟你要180元嗎? 我:蛤? 青年1:你可以給我180元嗎?今天剛好沒帶夠錢。 我:你說多少? 青年1:180元。 我:(拉開背包,找錢包,拿出200元)諾,給你。 青年1:謝謝,謝謝。(話沒說完 ,快速走了) 我繼續買車票。隔壁的青年側頭看我,笑著提醒: 青年2:阿姨,他是騙人的,你上當了。他每個人都去跟他要。 我:(沮喪)我知道他是在騙人啊,可是我沒辦法拒絕…… 青年2:(已買完車票,往外走出去,笑著再提醒我)以後你就不要理他就好。 青年走遠,我也買完車票。可是心理覺得好沮喪。覺得好受傷。 不是因為被騙,而是………… 幹嘛喊人家阿姨啦,你也有魚尾紋啊。嗚嗚。
楊翠 2017-10-14
支持調降文言文

支持調降文言文

高中國文課本文言文比例調降的方案,終於無一通過,讓人難過。主張文言文比例不能減少、只能增加的人們,思考理路各不相同,而我們支持調降的,當然也是各有想法,非僅一端。只要是真正嚴肅認真的思考路徑,都是可以好好對話的。然而,當前的爭議,幾乎大多是將對方的意見扁平化、去脈絡化,不是胡亂酸,就是貼標籤,以曲解對方,來成就自己的論述。媒體記者來訪,問我意見,因為我實在經歷太多太多次了,意見總是被任意簡化、拼貼、扭曲,有點失望,而且當時我正在除草,滿頭大汗,所以拒絕了。看了臉書上玉蕙被酸,決心還是必須說一說。 我們支持調降文言文,我們期望108課綱下的高中國文課本,能夠以現代、在地的文學為主,而後擴延到古典文學、外國文學,與世界許多國家的做法相同。當然,我們當中,確實有人主張台獨、不喜歡中國古典文學,但那又如何?「主張調降文言文」,與我們是不是台獨、喜不喜歡中國古典文學,沒有邏輯上的必然關係。更何況,在現代社會中,「我們」也並非一個固定的社群,而是複雜差異、變動不居的,不同的議題,便有不同的「我們」群體結盟關係。 所以,將「主張調降文言文者」,都想像為:「主張調降文言文」=「反文言文」=「反中國」,是明顯的邏輯謬誤。身為主張文言文比例調降者,我觀察到幾個反對調降的論述,都是在邏輯上是有問題的,如果這樣談問題,大家只有陷入死胡同,難以對話。 1. 論述一:「主張調降文言文」=「反文言文」    「主張調降」和「反」,明明是兩個不同意義的語詞,卻被某些人偷換概念, 直接等同。事實上,在我所認識的朋友中,支持調降文言文者,不乏文言文造詣極佳的中國古典文學專業研究者。以自行偷換的概念,來指點、批評對方,論斷是非,這樣如何對話?   2. 論述二:強調「文言文」代表「中國文化」,並認為主張調降文言文者,即是「脫中國」、背祖忘宗,是「文化台獨」,如今日中國時報對廖玉蕙的攻擊。 (1)姑且不論「文化台獨」又怎麼了?每個人認同的祖與宗不同,又怎麼了?單是認為「文言文」代表「中國文化」,就有問題。不知這樣談論的人是否想過,恰恰是你們這樣的論述,對「中國文化」的時間線與內容的認識,僅僅停留在前近代,是你們自己窄化、縮化、單調化「中國文化」的幅員與內涵。 (2)挪用「文言文」,做為「中華文化/中國國族認同」的符碼,事實上,既不尊重「語文」,也不尊重「文化」,更不尊重「文學」。 (3)關於「主張調降『文言文』,即是『文化台獨』」:這個論述的邏輯,更是不堪一擊。我也不說什麼,只請大家去找找中國的中學課本,算一算其中的「文言文」比例,你肯定會愕然發現,原來中國比我們這些人更「文化台獨」。將「主張調降」視為「被某種特定政治意識型態所驅使」的人,自己本身又何嘗不是也可能「被某種特定政治意識型態所驅使」?而且,還是一個更大敘事、更威權的政治意識型態。 ( 4 ) 事實上,主張調降文言文比例的朋友,也有各種不同的政治觀點。我們的共通點,是認為高中文學教育應該基於「現代社會」的溝通、表達的需求,以現代文學為主,加入一些古典文學、外國文學,增進多元修為。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思考路徑。說穿了,設若我們生活在一個不存在統/獨論爭的國家,你還會主張「文言文」一定要多過「現代文學」嗎? 3. 論述三:「文言文」是「語文/文學」的至高美學指標,學「文言文」可以提升「語文/文學」能力,減少「文言文」,學生的「語文/文學」能力會降低。  (1)將「文言文」視為「語文/文學」的美學指標,論述邏輯不通:如果這個論述成立,現當代文學就不必存在了,除非大家都回去寫文言文、說文言文,否則這個社會永遠達不到這個「美學指標」。如果這個論述成立,那麼,那位酸廖玉蕙的張大師,又何必如此積極地以現代文學在台灣文壇占位呢?不同時代有不同時代的說話、溝通方法,有不同的美學典律,是否能以「文言文」為唯一、至高典律,貴古薄今?   (2)如果「文言文」代表「語文/文學」的唯一、至高美學指標的邏輯不成立,學「文言文」才能提升「語文/文學」能力,「文言文」減少,學生的「語文/文學」能力就會降低,這個說法也是不成立的。「能力指標」的檢驗標準,不是先驗的,是社會賦予的,不是絕對的。如果這個社會期望高中生擁有的是「古文能力」,那自然要以古文為主,如果期望高中生擁有能在現代社會流暢使用的「語文/文學能力」,那 麼,這與他們是否多學「文言文」,並無直接的、充分必要關係。更別提許多憂慮「文言文減少,孩子語文能力會降低」的家長,真的有那麼在乎「語文」、「文學」嗎?真是想讓孩子以「語文」、「文學」為志業嗎?還是在乎考試而已呢? 我們支持調降文言文,期望108課綱下的高中國文課本,能夠以現代、在地的文學為主,而後擴延到古典文學、外國文學,考試內容與方式,當然也要因應變革。任何學生因為課文的引領,想擴充自己的古典文學、現代文學、外國文學的認識地圖,做為志趣,或甚至成為某種專業,都值得鼓勵。 要求降至30%的古文比例,既不惡毒、也不誇張,在我所知道的一些國家,都還是更少的,我相信這也沒有影響他們學子的「語文/文學能力」。因此,至少降至30%的古文比例,為何不能成為政府、課審會、學者專家、社會大眾,無論是什麼政治意識型態的人共同努力的目標呢?
楊翠 2017-09-12
「自己的世代自己說」

「自己的世代自己說」

〈「自己的世代自己說」〉 這學期的「台灣文學」課程,雖是選修課,但同學的表現讓我感動。我的指定作業繁多,每週要交課堂札記、10篇書摘及心得、考一個期中考,還要進行兩次分組報告。第一次分組報告的主題是「作家訪談」,這可不是容易的事,從選擇作家、聯繫作家、繳交訪談大綱,到進行面對面訪談,然後寫成逐字稿、訪談稿、訪談心得、會議紀錄、剪輯訪談影像,最後還要上台報告30-40分鐘。五組分別進行了廖鴻基、陳黎、甘曜明、蔣竹山、任明信的訪談,每一組都很深刻精彩,都觸及了作家的靈魂。 昨天,第二次分組報告,期末主題討論會,我將它定題為「自己的世代自己說」,研擬幾個子題,讓各組選擇,每個子題由一組主講,各組交互討論。結果大家分別選了這些子題: 「我們『天然獨』嗎?」 「我們世代的『關鍵詞』」 「21世紀第一個10年的台灣,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 「我們世代的『感覺結構』」 我原想,只是當個期末遊戲而已,這學期我把台灣文學的課上得太嚴肅,歷史感太厚重,期末就輕鬆一下,讓他們離開歷史,談談自己的世代。沒想到各組都卯足全力,成果令人感動,即使是最後一堂課了,仍然激盪出很多火花,三節課之間只休息五分鐘,時間都不夠用。他們「自己的世代自己說」,說出了很多我沒料想到的內容,也讓我這早已跨入五十的五年級生,更了解青年世代的想法、焦慮、理想。這個期末討論會的點子真不錯,我以後還要繼續辦下去。  :) 附記: 「自己的世代自己說」討論會,各組都針對所選子題,做了大綱或PPT,我自己也都全程做筆記,今天太累了,日後再慢慢整理,分享大家,比如他們所提出的「世代關鍵詞」是什麼?還有他們怎麼看「天然獨」一說?都非常有趣喔。
楊翠 2017-01-07
何事該怒?

何事該怒?

  〈何事該怒?〉 我做為1996年撰寫過《彰化文學史》,今年又即將完成出版《彰化縣志。文化志。文學篇》的作者,事件發生之初,雖然當時資料都在花蓮,無法翻查,但我第一時間就向吾家的魏老大說,應該是當初《賴和全集》打字錯誤,把自自由由打成自自冉冉。 我選擇不發言,是因為我了解,那是《賴和全集》打字錯誤造成,也肯定總總府援用賴和詩作的心意,而廖館長是我好友,我深知他的個性,不想為他添亂。《賴和全集》的總編輯與校訂是林瑞明老師,是我的碩論指導老師,他以一生精力,默默從事台灣文學研究,單單賴和研究,就耗去他20年,他是在台灣文學研究的路途中病倒的。整理、編輯賴和手稿時,他的身體還在病中,《賴和全集》中,「冉」沒被校訂出來,也不是什麼大事,誰出版的書中,真的沒有一個、兩個錯字?我就不相信!我不想說,因為不想讓這些滿島狂舞的言論擴及、傷及我的老師。台灣社會就是這樣,他努力了一輩子,沒人聞問,被找出一個小錯誤,就可能全數抹消。 想到一些可能從未研究過賴和的人,2017年突然成了賴和的代言人,還有作家和教授,雲淡風輕地指責,就是因為《賴和全集》的編輯「一開始就搞錯」,隨隨便便就把別人打成權力的附從者、不認真的編輯者,抹消一切,而我的老師,研究賴和20年,研究台灣文學超過30年的林瑞明,卻只能選擇安安靜靜,無言無語,你說,到底何事該怒? 1/4中午附記: 網友意見很多元,謝謝。確實也可能是賴和以其他語言發音,而非整稿者有錯,但如今已難考證出確定的答案。福佬語發音有可能,客語發音雖音調比較接近,但史料上賴和自言已不大會說客語,至於日語, 賴和未曾發表以日語書寫的作品,依照作家的寫作習慣判斷,此篇漢詩以日語思考的可能性不大。文學有各種想像空間才是好的,我認為重點不是誰對誰錯,不必爭得頭破血流,也不必一定爭出是非,關鍵是討論問題的態度。只要是善意的討論,都是好的。附上手稿,大家各自猜想,趣味就好。謝謝 PS ·  某作家說,「『自冉』會成為台灣政治、文學界不自由的鐵證。」「是權力者與附從權力者聯手共謀……」。我看了好難過。對這件事的批評,真的有必要說到這種地步嗎?陷入事件中的好友,談及這幾日的言論與媒體反應,也深覺無奈。我們都認為,對於錯誤的批判,那當然是好的,但批判的方式,如此尖酸刻薄,如此嗆辣凶狠,如此你死我活,真的有必要嗎?這樣一件事,也能講成「權力者與附從權力者共謀」,「文學界不自由」,是不是太誇大了?把自己包裝成正義之士,把別人再現為附從者與共謀者,是不是太傲慢、也太容易了?這位作家對這件事所發的言,都已經上幾次報了,還不自由?如果他(們),在解嚴前能以這種嗆辣的批評精神,直面當時真正的威權體制,台灣早就自自由由了。  
楊翠 2017-01-04
綠島的張老師

綠島的張老師

     「國家」對人民最大的剝奪,不是讓他死亡,而是讓他活著,然後失去所有。      親情的剝奪,最能有效折磨禁錮靈魂。作為一個「缺席的父親」,楊逵時刻都想在兒女的日常生活中「在場」,書信是一個管道。然而,監獄的嚴厲控管,就連通聯的書信,也只能成為父親的獨白。      綠島時期,楊逵除了生活性散文、文藝論述、讀書札記、戲劇創作、民間文學采集之外,還有大批家信。信件寫在四本「新生筆記簿」上,楊逵離世後,神秘出土。       1986年,初春,楊逵辭世將滿一年,孫女楊翠就讀東海大學歷史所,同班女同學對她說,男友的朋友,手中有一批楊逵手稿,想要物歸原主。那人說,當年去東海花園拜訪作家,作家已搬走,鐵櫃開著,文件散落滿地,他們怕遺失,所以撿走了,還說,「不只我手中有」。      「文件散落滿地」的說法,其實不合邏輯。那座生鏽鐵櫃,放在東海花園大通鋪牆角的五斗櫃旁,平日以棉被疊在上方,裡頭放著楊逵最珍貴的物件。1981年,楊逵因病被迫走離花園,搬到兒女家,第一件事,就是帶走鐵櫃,未曾讓「文件散落滿地」。      而家書的存在,楊逵生前隻字未提,也不合他的行事邏輯。總之,家書在他死後出土,成為一個神秘謎團。子女們深信,這批家書連同其他物件,在楊逵刑滿離開綠島時,被當局沒收扣留,他辭世後,當局才輾轉循線歸還。      無論謎底如何,這是一批絕大多數未能寄達的家書。時間是楊逵牢獄生活的後期,1957年10月12日到1960年11月18日,總計107封,收信者是5個孩子、妻子葉陶,還有幼小的外孫女嬋娟和剛出世的孫子天進。      新生筆記本,25K橫格線,字跡密密麻麻,時而整齊,時而零亂,有增有刪,也有劃了增補線卻未補入的,有的寫「退回」字樣,有的註明「不發」。除了這四本家書稿本,楊逵也持續在《新生活》壁報或《新生月刊》,發表家書形式的散文,目前可見最早的一封是1954年10月15日,以〈家書〉為題,寫給長子楊資崩,發表於《新生活》壁報。      即使無法寄達,楊逵也不放棄書寫,尋找通聯網絡,抒發自我情感。這批104封的家書草稿,成為缺席父親的私語。      楊逵入獄12年,子女為了謀生,四散各地,家書的郵戳,繞行台灣島。然而,每週300字的限制,卻讓父親的話語,經常無法送達孩子耳中。12年間,孩子們接續進入青春期,面臨生命困局;然而,楊逵也許無法真切理解,剝奪他們喜樂的元凶,不只是青春期,而是貧窮,以及國家暴力所營造的恐懼,還有它的衍生物。       楊逵不能想像,獄外的台灣,竟比獄中還詭譎。社會的冷漠,平庸者的邪惡,對受難者家屬而言,是一副終生都無法解下的手鐐腳銬。       次子楊建回憶,父親被捕後,軍警不斷到家中搜查,帶走大批書籍資料,不曾留下清單。1951年,某天他生病在家,沒去上學,軍警又來翻箱倒櫃,少年楊建鼓起勇氣,要求清點數量,以向母親交代。那一次,光是書本就將近一千本,軍警離開之前,看見牆上掛著楊逵唯一的西裝,口袋裡插著一支派克鋼筆,順手也拿走了。      那支派克鋼筆,長駐少年楊建心中,成為永恆的痛。楊逵當然買不起派克鋼筆,那是朋友送的,楊逵入獄,允諾楊建接收,卻被國家暴力當面掠奪。少年很想出聲,說請別拿走,那是爸爸要給我的,但他無法出聲。他不僅無法發出自己的聲音,連人生也被迫改變: 他的妻兒時時要為吃的穿的問題四處奔波,在外還處處受到人的歧視欺侮。……我才放棄唸文科,改唸理工,我是因為父親的文字工作帶給他自己與他的家人太大、太深的傷害。      子女的痛苦,心思細密的楊逵,還是從他們的書信字語中感受到了。筆記本中的書信手稿,顯示他多麼希望貼近他們的痛苦,給予溫暖,提供指引。其中,長子資崩,在他青春最熾盛之際,從夢想的雲端跌落,長年抑鬱,是楊逵家書的主要收信人。      楊逵被捕時,少年資崩17歲,歷經戰後語言轉換,短暫停學,中學復學後不久,父親就入獄,他身為長子,選擇輟學,幫忙家計,終而失學,無法重回校園。資崩終其一生,都浮沉在鬱苦海域。      少年資崩也曾意氣風發,他想撰寫台灣抗日史,想創作文學,想經營農場。然而,這個世界似乎從來不屬於他。青年資崩的情緒波動與抑鬱,即使遠隔兩座島嶼與監獄圍牆,做父親的仍然深切感受: ……半年來,你的信一直充滿著憂悒與悲觀的氣氛,你是我們家的總經理,十年來替我把這個家經營得這麼美滿。好孩子!在你這樣堅強的經歷途中,發現了你半年來的憂悒與悲觀情緒,怎能叫我不擔心?      楊逵鼓勵資崩從事文學與文化工作,盼他找到自我認同。他嘉許資崩編纂「台灣抗日史」的雄心,並為他取了筆名「萌」: 為祝你有意義的工作的開始,我贈給你筆名「萌」。對於播過十多年的種子,種植過上百萬棵花木的你,這個字的意義是不必贅言的。那是多麼蓬勃有力啊!春天又到了,你理想之芽也該萌了。      楊逵想以「萌」,引渡資崩,走向陽光。「崩」與「萌」,語音相諧,意義迥異,而資崩,總是難以走渡鬱谷,無法從「崩」變成「萌」。楊逵憂心他罹患神經衰弱症,詢問醫生獄友,信中建議資崩吃漢方,或者打男性荷爾蒙,更為他擬了一套務實的生涯規劃表,積極想助他走出悲悒,並應允:「我一定會把你殷切期望的笑聲帶回去的。」他更把資崩的悲觀、自卑、消極,歸咎於自己: 你才十幾歲的時候,就讓你帶著幼小的弟妹們在冷酷的環境裡奔波,就是鋼鐵做的心也會痛的。這是我生活歷程中唯一的遺憾。……在你們正需要溫暖的時候,我的翅膀離得這麼遠,無法把你們抱在懷裡,使你們免致凍僵。在你們正在迷途上徬徨的時候,也未能帶頭指點你們,使你們避免踏上這許多陷井與險崖。      不僅父親的翅膀離得好遠,連這些書信,也都無法寄達。兒子的疼痛,父親的不捨,都踡躺在筆記本裡,熱切的字語,擱延停頓,長達30年。被迫缺席的父親,被迫離開父愛的青春,處身兩座島嶼,都成孤島。      一週300字的書信限制,使楊逵這位張老師,苦無熱線,難以相助兒子走出鬱潮,他說:「我將利用『新生月刊』同你討論。」有人困惑,《新生月刊》是監獄管理者的「訓育」平台,楊逵為什麼積極擔任編輯,寫作文章。他們不了解,對一個亟欲和兒子對話的缺席父親而言,就算是「訓育」平台,他也能讓他成為父子熱線。      不僅資崩的生命難以「萌芽」,長女秀俄的人生,也從不曾秀麗。她與資崩一起輟學,一生顛躓。因為貧窮,為了追求情愛,秀俄離家十年,輾轉台灣各地,到處幫傭打雜,一男三女陸續出生,他們一度隨著母親,與野台戲班一起流浪四方,幫忙工作,夜裡就睡在戲棚後台。1958年9月6日,秀俄的名字首度出現在家書手稿中,楊逵說: 很久很久都在想念著你們,今天突然收到來信,得悉你們都還好,又養了四個孩子了,我很高興。……好多年來一家人都吃盡了離散的苦,可是我返家之期快到了,不久我們就可以重聚,也可以給你們帶來歡樂的。      同一天,他給從未見面的外孫女嬋娟寫信,字語溫柔,彷彿正撫摸著外孫女細秀的頭髮。女兒們陸續面臨情感問題,他隔島嗅聞,敏感察覺二女兒素絹不太對勁,他不願秀俄流浪十年的苦難再發生,寫信探問。父親張老師的急切熱線,總是超過300字限制,一再遭獄方退回,無法寄出。父女通聯受阻,女兒靜默不語,父親著急難過,1959年7月11日的家書草稿: 半年來你不給我寫信,叫我亂猜一場,這不僅你一個人悶在心裡多受了苦,也加添了爸不少愁悶。我的心肝孩子們的痛苦便是爸的痛苦,唯有你們都真正快樂,爸才是快樂的。      焦急的父親,一再挑戰300字限制,國家暴力終於翻臉,處罰他停止通信三個月。即使在禁令下達當天,他都還想試著闖關,告知兒子他將有三個月不能通信,請他幫助妹妹: 建:來信一百元都收到了,你回家看了情形如何?看絹的信她情緒非常惡劣、苦悶、想不開,這是很危險的,你應時常寫信幫她解決問題。她如能來一趟更好。因給她的信超過三百字,我這次被罰停止通信三個月,暫時沒接到我的信也不必掛慮,我的身體與生活都是很好的。      然而,這封信仍被殘忍退回。10月中,他嘗試再寫,還是不能寄發。從「綠島家書」稿本中,我們讀見一個父親的溫柔與焦慮。除了這些不能寄達的書信,他再也找不到方法,可以在兒女的生命成長中,在場出席。      離島監獄的父親是溫柔的,然而,有時也因為時空隔閡,無法理解家中生活的真實情況。特別是「貧窮」,貧窮到子女們的青春能量都被剝奪,他可能此生都不曾懂;因為他自己能夠面對貧窮,就認為孩子們不該被貧窮打倒。      1958年,楊逵肺結核舊疾復發,他常先向綠島的醫生獄友借藥,然後寫信請家人寄錢,或買藥來還。家人久久不見回音,楊逵最怕欠人,壓力很大,給楊建的信中,透著火氣: 我知道家裡的經濟情形是很苦的,自然不會怪他們的,不過我曾叫他們整理一些不用的書拿到古書舖去換錢來買藥,他們也置之不理,實在叫我難以諒解。也許是顧慮面目吧?我不知道把不用的書賣掉會傷害他們面子的。這樣拖下去,假如人都沒有了,留那些爛書有什麼用?      一百多封家書手稿中,楊逵大都是溫柔熱情、樂觀開朗的張老師,這是唯一一次,因為錢的問題,對家人「無法諒解」。當然,楊逵並不知道,他的「那些爛書」,早就被國家機器搜奪一空,連留給這個貧窮家庭去「換錢買藥」的機會都奪走。      家計困窘,一直等不到錢和藥的楊逵,憂慮過盛,加重病症,嚴重失眠,感冒不斷,最後併發「肝機能衰竭」。他擔心自己就要命喪綠島,無法活著回去,家書中拜託楊建快想辦法借錢: 只剩了七個月,再勉強一下很快就到了,多一點負債也是有限的,只要保持健康回去的話,再多的負債也是沒有問題的。      抑鬱、苦悶、消極、生病、負債、借錢,幾乎成為楊逵家書手稿的關鍵詞。但楊逵從黑暗幽谷發現光隙的特異功能,終於還是拯救了他,也讓他打起精神,繼續扮演張老師: 向大的看,向遠處看,生活刻苦一點是沒有關係的,那一點點負債也算不了什麼,不要為眼前的小事情迷惑了,絆住足不能向前。      某日,他還突發奇想,給楊建寄了一張設計圖,說是一種「不需燃料的原動機器」,指示兄弟倆一起研究,成功後,想辦法申請專利: 這比英人發明的蒸汽機更重要,因為它的「能」的來源是地球引力,是永遠不會缺乏的。……不過你要注意一點,因為它的效能太大,製作和原理都很簡單,容易給大資本的人搶走,一定要設法取得專利(特許)權。無論本國與外國。      綠島監獄,人才怪才鬼才齊聚,楊逵與獄友聊天,獲得靈感,想成為大發明家,一點也不稀奇。只是,楊逵想像不到的是,孩子們三餐不繼,哪有錢去買材料做實驗?      夾著「原動機器設計圖」的這封信,是確實寄達的,楊建記得。然而,其他絕大多數的家書手稿,都無法寄出。父親的溫柔與焦慮,都成為呢喃獨白。      白色恐怖時期,許多政治犯,在被槍決前寫下遺書,隨後被扣留,封入檔案卷宗,不見天日。他們生前被囚禁,被剝奪生命,連最終的告別,也被封錮在時間牢房中,如鬼魅般盤桓,延遲數十年,才能送達家人身旁。      而被囚禁綠島的楊逵,憂心兒女的成長痛,想扮演張老師、心理諮商師,將迷途的憂鬱青春引渡回航。然而,幽閉黑牢,沒有熱線,無法臨床,被迫不能在場的父親的家書,叨叨絮絮,被埋藏於時間囚室,長年未曾透光,直到他生命的終了。      死亡與青春,都只有一次。最後的告別,即時的諮商,都被威權掠奪。白色恐怖傷痛的無限延長,不是戒嚴取消,也不是少年長成了老人,就能輕易一筆勾消的。 (節錄自楊翠,《永不放棄──楊逵的抵抗、勞動與寫作》,蔚藍文化出版社)   作者簡介:楊翠 台中人,台灣大學博士,研究領域包括:原住民文化與文學、台灣史、台灣婦女史、台灣新文學、台灣女性文學、性別文化相關議題、媒體/流行文化/性別文化等。曾任教於靜宜大學、成功大學、中興大學台灣文學系所,現任東華大學華文文學系副教授、楊逵文教協會理事長。曾與施懿琳合著《台中縣文學發展史》、《彰化縣文學發展史》,個人著作有《日據時代台灣婦女解放運動》、《鄉土與記憶:七○年代以來台灣女性小說的時間意識與空間語境》、《最初的晚霞》、《壓不扁的玫瑰:一位母親的318運動事件簿》等。
楊翠 2016-08-26
楊翠寫給攻進行政院的學生

楊翠寫給攻進行政院的學生

本文發表於2014/03/23    給在行政院的學生及朋友們:   我是東華大學的楊翠老師。今晚,我看到你們攻入行政院,表達對行政權濫權擴大,干涉立法權,以及對江宜樺、馬英九執政團隊的憤怒。   (佔領行政院的學生領袖魏揚。圖:新頭殼)   我可以了解,我支持你們。既然行動了,就不必後悔。這項行動,一定會被全力抹黑,什麼樣的咒罵都會出現。也一定會有人,將你們跟立法院的學生比較,說你們是暴民。   對於所有這些抹黑、不了解,請你們不要理會,也不必抗辯,要堅定信念,堅定訴求。我們都知道,社會運動中,沒有順民,社會運動,也沒有「真正的」、「唯一的」正確手段。我知道,你們選擇了,而且你們會負責。   各位同學,你們當然不是順民,但是,我知道,你們更不是暴民。   今夜,一定會非常不平靜,國民黨可能將以各種手段,將你們強制驅離。我希望你們可以聽我的話,大家安靜坐下來,雙手緊緊勾著彼此的雙手,聯結成一道堅定的意志城牆。不要落單,互相支持。     (520農民運動檔案照片)   1988年的520農民運動,學生也是如今夜一般,緊緊相靠,被警察從身上踩過,他們沒有回擊,但也沒有絲毫畏懼。   暴力的,是國民黨與國家機器,暴力的,當然不是你們。我們的革命,堅定、沉穩、無所畏懼。   稍晚,如果遭遇鎮暴,請大家手勾著手,不反抗、不回擊,即使他們把我們抓走、踩過,我們也堅定信念。這就是我們的革命風範。   加油!我們都在守望著你們。   楊翠
楊翠 2016-03-24
兩週年

兩週年

  318兩週年,大家都在談。對我而言,兩年,那麼遠,又那麼近,說不清什麼感覺。有時恍如隔世,有時只在昨日,風聲未歇,雨還在落。 其實一切並未退潮。我至今都還能感覺到那些時日自己的狂喜、憤怒、憂慮、困惑。當然也還念記不忘,那時許多識與不識的朋友,給了我最溫暖的依靠,如果不是這些暖意,我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撐過生命中最浮動低鬱的日子。謝謝所有溫柔的朋友。 我的個性應該算是溫和,情緒大波紋起伏當然有過幾次,但這輩子確實少有如此持續激動、高昂發燒不退的時刻。那些時日,台灣社會呈現一種話語爆炸的情境,我也不斷與自己說話。我們不斷相互說話,卻又經常相互錯開。 318我烙下的最深傷痛,至今無法痊癒,是曾經很親近的年輕夥伴,從運動轉折的某一個時刻開始,我們無法再親密無隔地說話,甚至無法再說話。好像突然找不到通聯線索,成為兩個平行星球的陌生人。偏偏他的位址,總是烙在我傷口最深的那一處,無法移除。有些痛,它就是不會結痂。 318並沒有了結太多事。我的工作,因為那一年的延宕,到現在還在拖沓著,老牛破車,沒有終局。而台灣的功課,我們共同的功課,也還是厚厚一本練習簿,沒寫完幾頁。 我相信短期幾年內,台灣不會再有318。我們現在的功課,是找到最適合自己的實踐位置,安靜埋首,開發能源,積累能量,等候下一次揮擊的新高度。
楊翠 2016-03-19
轉型正義如何可能?

轉型正義如何可能?

最近幾起事件,都證明了在國民黨主政之下,轉型正義根本不可能。 政大發生教官撕毀海報事件後,行政院長張善政、教育部長吳思華,兩人對於立委拿出的政治事件受難者照片,幾乎都不認識。臨時上陣的看守內閣首長張善政也就算了,教育部長吳思華,在任也不少時日了,更何況事件發生在校園內,就連做個小功課都不願意,要說有多用心用力,實在讓人無法相信。 而最近這起憲兵以釣魚手段,從民眾手中取得白色恐怖時期文件一事,事件相關的法律問題,已有不少專家提出看法,我不多說,只說兩點。 其一,軍方不斷強調,魏姓民眾是「自願」的,這反而體現出「威權統治心態」的延續。在威權統治時期,軍方對民眾做什麼,不需要民眾表達「意願」,威權體制的指揮者與末稍神經,毫無顧忌,若民眾不配合,只有罪加一等。現如今,表面看來多了幾道「保護民眾」的手續,然而,從這起事件過後軍方的回應看來,民眾的「自願」,只是成為權力執行者的護身符而已。 請告訴我,在憲兵圍問的情境下,在被帶上車、「被進入」你家的情況下,民眾真的能不「自願」嗎?民眾知道自己可以不「自願」嗎?民眾敢表達「我不自願」嗎? 其二,關於檔案「早應銷毀」一事。軍方指稱這批檔案,早應在20、30年前就該被「銷毀」。這是多麼驚爆的說法。超過年限的白色恐怖時期檔案資料,必須解密,提供歷史研究,彰顯歷史真相,而不是「銷毀」。通過這次事件,我們意外得知,原來軍方長期一直在進行著檔案銷毀的工作,至今不知已有多少白色恐怖時期的歷史檔案,在軍方手中化為烏有。 歷史檔案被銷毀,歷史真相難以重建,轉型正義如何可能?軍方必須說明的,不僅是這一起事件的真相,更必須清楚交待,究竟已有多少歷史檔案資料已被「銷毀」?被「銷毀」的檔案所關聯的事件是哪些?是否還有檔案資料,被軍方秘藏? 而重新審視檔案法,重新定位檔案局,重整歷史檔案,更是新政府未來的重要功課。
楊翠 2016-03-10
第25個「二二八」

第25個「二二八」

2016/02/29 在大學教書以來,這已經是第25個「二二八」。25年來,在大學講壇,我重複地、一遍又一遍地,不斷地講述著二二八的歷史故事。每一次,都是全身心投入。有時甚至覺得自己身歷其境,彷彿穿越到了歷史現場。 講述二二八事件,我必須要非常用力,必須全身心投入,甚至必須進入自我獨白囈語的情境,以面迎台下那些不以為然的、抵抗的,甚至鄙夷的眼睛。 早期講授台灣史,教學現場有些驚心動魄,必須時時提高警覺,要有高度的耐心與毅力,因為那是一講起「台灣」,學生就神經緊張的年代。一九九○年代初期,課程名稱還不能掛上「台灣」二字,但課程內容涉及台灣史,仍然引發緊張,曾有學生來告訴我,回家分享課程內容時,父母很緊張,認為這老師有問題,最好趕快退選,因為講「台灣史」就是台獨。那時,「獨台會事件」剛發生不到兩年,在一個「台獨」老師的課堂,學生不免有些恐慌,也有學生偷偷告訴我,另一名學生對他說,他一聽到「台灣」二字,就起雞皮疙瘩。 在台灣、聽台灣,竟然會「起雞皮疙瘩」,實在匪夷所思,但當時的確如此。不僅學生神經緊張,我自己也經常處於緊繃狀態,每次播放二二八受難家屬阮美姝女士自製的二二八紀錄片,我總是心浮氣躁地不斷回頭看,無法讓它成為學生的助眠器,看到有人瞌睡、聽到有人發笑,就感到難過,坐立不安。批閱作業與考卷,看到學生寫著:要向前看不要往後看、不要再揭歷史瘡疤、受難家屬居心叵測、憑什麼要用我們納稅人的錢來賠償……之類的,總是難過想哭,即使是已發不回去的期末考卷,也忍不住長篇大論與他對話,明知話語終將化為空氣變成泡沫成為鬼魂,但似乎這是一個必要的儀式。 我唯有通過這樣的對話儀式,不厭其煩地對話,才能將自己心中這張台灣地圖,愈寫愈真切。最最疲倦的時候,我有時會想,如果我教的是隋唐史或紅樓夢,精神上就不必如此疲憊了。 在大學講壇一再撞擊「二二八事件」這個歷史禁忌,讓我看見政治威權的洗腦成效,頑固如石。有一回,一個學生氣沖沖地在課後來告訴我,二二八受難家屬有什麼值得同情的,那些人自己跌倒了,就要自己爬起來,為什麼要我們關心。也曾有一次,一個向來認真、坐在前排中間、與我互動很好的學生,不能接受「二二八事件」這個單元被排入課程,對我提出質疑,他說,老師,我很喜歡你的課,但是現在很失望,二二八有什麼好講的,那就是叛亂,那些人就是該殺,國民黨剛到台灣,為了鞏固政權,多殺幾個人有什麼不對,對付共產黨,就該這樣,寧可錯殺九十九個,不可放過一個。 記得那天黃昏,課後,我與他留下來,在黑板上又寫又畫,幾乎多上了一堂課。我舉納粹屠殺猶太人、日本人的南京大屠殺為例,想告訴他,民主國家沒有「必要之惡」,他卻說,二二八死掉的人,既沒有南京大屠殺多,更沒有希特勒屠殺猶太人多,不值一談。 我與他一直談著,談到日暮黃昏,談些什麼,很多細節現在都記不清了。只記得天暗下來,他離去,我熄燈,往山下走去,一路流著眼淚,夜風吹過,很是寒涼。我不明白,是怎樣的教育,讓一個學習者失去了原初的學習熱忱,讓一個青年失去了基本的人性關懷與溫暖。 在別人的故事裡,流下心痛的眼淚,在自己的故事裡,冷血轉身離去。這樣的事情,在現實台灣,不斷發生。 進入第25個「二二八」,漫長的心路歷程。然而,比起那些真正的傷痛,那些被時光掩埋的真正的恐懼、撕裂、悲愴,這根本不算什麼。 關於創傷,大多數的論述,都是聚焦在傷痛者,指出傷痛者自我敘說的重要。確實,傷痛,必須透過反覆敘說,才能被見證,從而獲致療癒。然而,許多論述都忽略了「聆聽」、「見證」的重要性。 聆聽,最重要的,不是對傷痛者,而是對我們自身。對於我們這些不曾受過傷,沒失去過親人,沒經歷過沉積數十年恐懼的人而言,除非一再地、反覆地聆聽,否則,所有傷痛記憶,仍然只是一個事件、一條新聞、一項研究,進不了心,透不入骨。 現實臺灣確實還有很多問題,但我必須說,關切歷史正義,才是實踐現實正義的基盤與通路。任何人,如果不曾不願不能或不想聆聽,不肯認真面見、謙虛聆聽島嶼的歷史傷痛,說他有多關懷現實臺灣的課題,恕我直言,對於他的理念的真摯性,他的思想的深刻性,我只能是懷疑的。
楊翠 2016-03-06
教育部沒有「溝通」的誠意

教育部沒有「溝通」的誠意

看了許久的戲,終於還是忍不住說話。這個教育部,這些年到底都在做些什麼?簡直搞得生靈塗炭,讓大家都痛苦萬分。無論是高中或大學的升學制度、考試制度、評鑑制度、升等制度,沒有一項不是問題一大堆,但是,無論各方提出什麼樣的反應、質疑與建議,或者試圖進行溝通,都從來看不見教育部的誠意,更別說有任何具體改變。台灣教育進入黑暗時代,教育部真的不必負責任嗎? 現在,堂堂部長竟然要告高中生,還顛倒黑白。明明自己從來不曾站出來「溝通」,卻指稱學生不好好「溝通」;明明「部定課綱」就是最大的聲音,明明是自己不聽其他的聲音,卻老是指罵反對者「不聽其他聲音」,所謂「其他聲音」,不早就是具有決定權的、最大的聲音了嗎?明明不是台灣史專業出身,卻可以大言說是「專業沒問題」、「符合史實」。 最令人生氣的是,每次都有人說,「如果有人衝進你家,你會如何」?這根本完全是兩回事啊。首先,教育部不是部長的「家」,是一個公共場域;其次,反課綱行動已進行很久,學生並不是第一時間就衝進去,學生要的是「溝通」,而不是「進入教育部」,正因為部長一直不現身「溝通」,逼到最後,只好採取這個手段,學生只是想見有決定權的人。堂堂教育部,總是不正面、積極、明確、具體回應反課綱者的訴求,表面說願意「溝通」,卻派個「副處長」,請問他能代表部長回應什麼?應允什麼?溝通什麼?他有決定權嗎?別說「副處長」了,連教育部長本人都說了,他沒有修改權力,那就應該誠實地說,「更高層」才有權力,部長無權管教育部的事。 可見,教育部根本就沒有「溝通」的誠意,派一個什麼都不了解、無法回應、無權決定的人來「溝通」,只是用來矇混媒體和社會輿論,偽裝成「理性溝通」假象而已。 而民間社會,普遍缺乏兩種歷史認識;一個是台灣史知識,另一個是「課綱微調」的歷史發展過程。不具備這兩種歷史認識,如何能進行適切的判斷?你不了解台灣史,就無法判斷「課綱微調」的內容是否「符合史實」;你不了解「課綱微調」的發展過程,就不能說它是否符合「程序正義」。你只要問自己兩個問題: 第一,程序問題:2008年,「98課綱」早已經過所有程序,正式通過,預計2009年開始施行。但馬英九一上任,10月,就擱置國文科與歷史科,另組專案小組,進行修改。這符合「程序正義」嗎?強行拉下、修改前朝課綱,這不是充滿「政治性」嗎? 第二,專業問題:除了第一線的高中老師與學生之外,為什麼國家級的研究機構,中研院台灣史研究所,幾乎全員反對;全台各大學中,十幾位歷史系所、台灣文史相關系所主管提出反對,全台灣超過一百四十位以上的歷史學者,也都提出反對? 強烈建議,教育部應該把所有反對的中研院、大學中的台灣史研究者,以及反對的高中第一線教師都請來,虛心諮詢討教,不要老講一些「專業沒問題」、「符合史實」的空話。這才是「溝通」的誠意。
楊翠 2015-07-29
向118位被起訴者,以及所有運動者致敬

向118位被起訴者,以及所有運動者致敬

 台北地檢署偵辦反服貿抗議事件,昨日偵查終結,移送被告共200多人,共起訴118人。(資料照,記者陳冠備攝)2015-02-11  13:58◎楊翠馬政府的司法體系,終於還是甘為威權魔獸的政治工具。去年1129,人民已用選票,對馬政府與「318運動」進行了雙重判決。318、323、411,都是正義的行動,是人民行使公民不服從、公民抵抗權的典範。人民同時也以選票,宣判了馬江政權的不義、獨裁、暴力、無能。作家楊翠(見圖)表示,起訴118位學生與民眾的大動作,顯示國民黨原來不曾真正反省過。馬主席下台、朱主席上台,不過是換取2016選票的魔術手段而已。(資料照,記者趙世勳攝)沒有318,台灣人民的選票會覺醒嗎?沒有選票的震撼,馬江政權能聽見人民的聲音嗎?如果不是民意宏聲,國民黨會意識到要改革嗎?然而,起訴118位學生與民眾的大動作,顯示國民黨原來不曾真正反省過。馬主席下台、朱主席上台,不過是換取2016選票的魔術手段而已。無論是攻佔、侵入、破壞、煽惑等罪名,都完全抹除人民為何、如何行使公民抵抗權的基本價值。如果「合法」參加10餘場公聽會,都無法喚起重視,如果「代表民意」的機構,30秒就可以出賣民意,那麼,進入立法院,何錯之有?如果本國憲法中應該「被立法權監督」的行政機關,應該「為人民服務」的公僕,反而擅權越權,壓迫民意,那人民進入公共空間,對「公僕」表達意見,何錯之有?當政府率先違背憲法與民主精神,當政府關閉了人民「合法有效」表達意見的管道,人民該當如何?逆來順受嗎?對學生民眾如此積極悍然,然而,行政院事件中,下令造成人民濺血的江宜樺,沒事走人,還被歡送,當時打人的警察,有臉孔有單位,至今還說查不到,更別提偵查起訴,如果這樣還說「法律是公平的」,人民會相信嗎?日治時期台灣作家賴和,1925年前後的一篇小說〈新時代青年的一面〉中,以被逮捕的青年在法庭向警察說話的敘事方式,如此質疑「當權者的法」:「現在汝們所謂法不是汝們做的保護汝們一部份的人的嗎,所謂神聖這樣若是能無私地公正執行也還說的過去,汝們在法的後面,不是還受到一種力的支配嗎?汝們敢立誓嗎?汝們能無污了司法的神聖嗎?簡直在服務罪惡的底下。」異族統治者不能以「惡法」來壓迫人民,開口閉口「同胞」的國民黨統治者就可以嗎?此語放在今日,仍然鏗鏘有力。我願以此向118位被起訴者,以及所有運動者,包括每一名曾經到過現場、曾經鍵盤正義的朋友們致意,並對馬政府的司法暴力提出嚴正抗議。至於被起訴的青年們,我相信他們將會坦然挺然,一如賴和筆下的「新時代青年」,藉由出庭的機會,提出雄辯,深入播衍「公民不服從」的理念。正如1920年代的台灣,日本人每一次對台灣青年施加司法暴力,旁聽者擠爆法庭,都是台灣人民法律見習的好時機。(作家、國立東華大學華文文學系副教授,經作者同意轉貼自臉書)
楊翠 2015-0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