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博雅／台北市議員當選人

「在愛情與麵包之間，如何選擇？」是情人間的閒嗑牙命題。而因著麵包師傅的聲明，「在尊嚴與麵包之間，如何選擇？」成了近日政論天南地北的話題。

麵包師傅選擇了麵包；而許多台灣人，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選擇。

被情人問到「你選麵包還是愛情（我）？」時，如果振振有辭地說「拼經濟是我的唯一！我經濟一百分，感情零分！」下場大概是獲得對方的心灰意冷，很快就有機會恢復單身。此時若還裝可憐說「我只是個單純的人，只想交個朋友，你不要意識形態」，獲得的效果應該是，對方就把你當個單純的朋友。

但政治就沒這麼單純了。

在麵包和尊嚴之間，有人選擇了麵包，賣掉了自己和同胞的尊嚴，惹得同胞不開心。結果，他還能再找一個政客站在旁邊，幫忙教訓生氣的同胞說「麵包師傅不懂政治，只想交朋友，你們不該生氣」。而認同錯亂的人們忙著認知失調，開始爭論「他選了麵包，我們要不要給他愛的鼓勵？」

麵包師傅真的不懂／不想沾染政治嗎？這很難說。我只知道，麵包商人不但願意沾政治，還配合中共做了一份政治文宣。

這份政治文宣，有別於以往企業和藝人明顯寫給中國人看的微博簡體字聲明，麵包商人採用繁體字，同時發布在每個分店的臉書專頁上，明顯是向台灣人喊話。原本以為的愛人，特地跑到你耳邊大喊「嘿，我不愛你啦！」再怎麼寬宏大量，也很難平心靜氣。

台灣人是玻璃心嗎？總對商人做意識形態檢查嗎？當然不是！台灣人在購物層面特別包容、特別經濟理性。君不見，各種購物網站、物流公司、購物節從中國來，台灣民眾還是熱情響應，新台幣奔流而出不復回。九二共識算什麼，內建「一個中國，不排除武力統一」的淘寶、小米、華為，在台灣可有被逼著道歉？各種中國人在台灣做的大小生意，可有台灣人逼著他們表態承認台灣獨立？「認同歸認同、購物歸購物」早就是台灣社會的日常。

中共傳聲筒總愛說「兩岸經貿不要設限，意識形態不要影響經濟交流」。沒錯，人人都愛錢，人人都想發大財。問題是，誰在為兩岸經貿設限？誰在對商人進行意識形態檢查？就是中共啊！

蔡英文政府上任後，從來未曾針對兩岸經貿交流設立高於從前的防線。反而是中共不斷提高價碼，加高政治經貿障礙。從第一道牆九二共識，加碼到第二道牆兩岸一家親，現在用麵包商人當棋子，蓋出第三道牆「中國台灣」。一堵又一堵的高牆，都是中國添加的意識形態貿易障礙。麵包商人只不過是中共拿來測試台灣人底線的最新棋子。

中共把牆蓋得更高了，有些人卻回過頭來怪政府，為何不帶頭跪求中共，好讓中共把城門打開讓他進城賺錢。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被殖民400年的台灣人怎麼不懂？怎捨苛責？最刺痛台灣人的是，原本以為同一陣線的隊友，幫著敵人把槍口端到自己面前。台灣人的焦慮是，從低頭、彎腰、跪下，到磕頭，敵人步步進逼，夥伴投降的姿勢越來越醜，哪一天會輪到我？輪到自己的時候，除了意志力之外，有沒有其他實質的憑藉可以依靠？當媚共商人不斷刷新下限時，有什麼方式可以幫助不想跟著跪下的人？

有人願意跪著掙錢，但還有更多人不想跪著。總統溫情喊話，請大家不要苛責跪著的人，固然是展現元首高度的修辭。但更重要的是，政府必須端出具體方法，幫助不想跪的人，站著也能把錢掙了。否則，當跪著的人越來越多，可以迴旋的空間越來越小，原本還能選擇麵包與尊嚴，最終將會變成沒得選擇，只能被迫吃下餿掉麵包的局面。屆時莫說商人不知亡國恨，各行各業都得忙著愛國保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