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是一部以戒嚴時期為背景、白色恐怖所經歷的遭遇。看起來有點恐怖驚悚。老師與學生成立讀書會，看一些談自由的書籍，也會變成就該槍斃的顛覆政府叛亂犯。對現在享受自由、民主、人權，視為稀鬆平常的年輕人來說，簡直不可想像，說不定還以為是戲謔之作。而這些恐怖驚悚事件，的確就在幾十年前的台灣存在，今天也正在中國發生。

我過去因緣際會，辦了幾件叛亂犯的案件，對於這些叛亂犯及他們的家人，深感同情及無奈。因為軍法官辦案都是有罪推定原則，辯護律師要使被告判無罪，比登天還難。可想而知，這些叛亂犯及其家屬，對警總及國民黨政府恨之入骨。更不用說，那些被槍決的家屬了。其中有一件叛亂案件很是難忘。

有兩位宜蘭的漁民因為負債，逃到中國溫州港。在停留幾個月後，發現「匪區水深火熱」，生活不對勁，於是找了一條船半夜駕駛逃出。可是他們知道，如果直接駕船回台灣一定會被判罪，所以他們就先駕船到琉球。一上岸就被日本捉走。當時有日本記者採訪，他們就說明逃出的原因並強調在中國的不好。日本對他們判入侵罪後遣送台灣。不用說，他們一回台灣馬上被關到軍事看守所。軍事檢察官就以在船上發現印有毛語錄的火柴盒當證據起訴叛亂罪，說他們負有中國交代的任務要推翻政府。我後來想辦法要到一份琉球報紙，證明他們在琉球曾對記者公開強調中國的不好，根本不應以叛亂犯對待。結果竟有一位軍事法庭的成員打電話質問我，有沒有考慮到國家的利益。律師為被告權益，想盡辦法做最有利的辯護，竟被辦案人員質問，真是大開眼界。不過，最後他們還是難逃叛亂罪刑，一判無期徒刑，一判十五年。

幾年之後，其中被判無期徒刑的被告成功逃獄。看守所還打電話來問我是否知道他逃到那裡。後來看報紙說，他還是最後一位叛亂犯。

（作者為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