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獨裁強人朴正熙。（取自維基百科）

咳嗽是一種生理現象，一種支氣管反應，或因肺部疾患的反應。感冒，常引起咳嗽、咳嗽喉嚨痛、有痰。咳嗽的部分原因，是因為有痰，想吐而後快。生活周遭，自己或他人，都有咳嗽經驗。現實上，流感、風寒，咳嗽現象多。2003年的SARS，人們對咳嗽現象的恐懼感仍在，2020年的中國武漢肺炎這種新型冠狀病毒的肆虐，更引發恐慌。

其實，咳嗽從人的主體來看，是一種對抗、一種因應。人的生理會對肉體的不適有所反應，自然反射或有意的對應，生物學的或文化人類學的作為。疾病，常常被以此研究，或出現在文學、藝術作品裡。喜歡閱讀的人，或許在疾病的敘述脈絡，體會到人間、社會、自然，甚至民族、國家的疾病隱喻。

我從韓國朴正熙軍事統治時期，金洙暎（1921-1968）的一首詩，讀到咳嗽的抵抗隱喻。

雪 韓／金洙暎

雪活生生的。

落著的雪活生生的。

落在土地的雪活生生的。

咳嗽吧！

年輕的詩人啊，我們咳嗽吧！

讓我們一齊用咳嗽扺禦雪

就這樣，不要猶疑，

雪也許就會感覺到。

雪活生生的，

為了讓精神和肉體忘掉死，

咳嗽吧！

破曉前的雪活生生的。

咳嗽吧！

年輕的詩人啊，我們咳嗽吧！

注視著雪，

我們合力把整晚打擊我們心的

視線裡的痰吐掉。

（李敏勇譯）

1960年代的韓國，朴正熙經由軍事政變，取代李承晚的文人政府。金洙暎是具有代表性的參與派詩人面對威權獨裁的詩，充滿抵抗姿勢。因為介入，他與一些標榜純粹的詩人不同，也因此入獄。1970年代，我讀到他的詩，譯記在筆記，也印記在腦海。我像是他詩中對話的「年輕的詩人」，記取他的召喚和教諭。

雪，在這首詩，意味的是威權壓迫，意味的是軍事統治的宰制。雪在台灣，是一種異國情調，並非日常現實。但北方國家的雪，不盡只是美麗經驗。金洙暎以雪和咳嗽，巧妙地把壓迫和抵抗的情境表現出來。回想1960年代初，在高雄中學的高中時期，學校被動員去煉油廠區的街路，夾道歡迎朴正熙的青少年時經歷，蔣介石一併浮現。台灣和韓國在冷戰時期，一樣經過獨裁統治，我們的詩人留下什麼見證？或只在雪的景致看到異國情調？

雪的隱喻，咳嗽的隱喻。前輩詩人和新進詩人在威權獨裁時期的韓國，經由囑咐和召喚的教諭呈顯的詩史觀照。中國武漢肺炎不只在中國全境以驚人速度致病、致死，更隨著頻繁的國際往來而貽害世界。中國也是有雪的國度，更是極權國家。雪的隱喻，咳嗽的隱喻，在中國詩人的作品??，有沒有呈顯？！（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