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到了台北車站才席地而坐

世界上的一切,都有故事。

你可以這樣想像,如果有一個完全看不懂中文字的外國朋友,相約要到你家拜訪,你可能會跟他說,你就在捷運藍線五號站下車,在一號出口等我,我過去接你,因為太複雜的路線很難記述。

那如果是兩個完全看不懂中文字的人,在台北相約,他們通常就是直接約在某個車站的出口,從不同的方向來,相聚在同一個定點,而最四通八達的點,就是台北車站。

其實不只是看不懂中文的人,很多從外地來不熟悉台北道路的人,彼此也是如此相約的,到了車站,朋友還沒有來,有時靠著牆站會兒,有時累了,就席地而坐,這不只是外籍移工的故事,也曾經是我的故事,或許,也曾經是你的故事。

對我們而言,要跟朋友換個地方見面,是輕而易舉的事,然而對移工朋友而言,台北火車站永遠是他們最容易、也最安全的見面場所,不論你是在雙北的雇主家中幫傭,還是在中壢、桃園的工廠上班,這裡都是第一選擇。

不過,台北火車站的席地文化不是從他們而來的,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來到台北工作,當時的台北火車站,還不是長現在這個樣子,還有前、後站之分,就在台北的後火車站大廳裡,板凳上坐滿了人,有些人搶不到位置,就坐在地上,靠在自己的大皮箱上睡著了。

這些人有從雲林來的、有從高雄來的、有從屏東來的,當然也有像我的家人,從東部來的,有人是等待轉車、有人在等待親友,也有人在等待工作,在還沒有找到工作之前,就睡在大廳裡,早在台北火車站還沒有黑白大地磚的年代,台灣人,就已經在這裡席地而坐、席地而躺了。

人就是這樣,到了某一個地方,等朋友等到累了、倦了,就坐下,跟朋友聊得開心,就坐下,或者純粹,就想坐下。當然,車站不是個設計來讓人坐下的地方,但是他們也不是為了坐下而來,他們從不同地方來到台北火車站,都有他們的理由,只是剛好在這裡需要坐下而已。

很多人坐下的地方,也許你直覺會覺得髒亂,會妨礙別人通行,但也許只是你的想當然爾,這些坐下的人,可能把地板保持的很乾淨,可能講話不見得比站著聊天的人大聲,可能他們選擇坐下的地方會盡量不影響別人通行,如果擋到路了,別人會請他們挪位置,如果太吵鬧了,工作人員會來勸阻,如果都沒有,那就讓他們坐著又何妨?

我一直認為,人類所做的一切,都應該是讓所有人都有機會幸福才對,我從來不覺得有人席地而坐會造成什麼危害,但我知道看到席地而坐的人臉上的笑容,我會覺得至少他們擁有在那個時刻的幸福,如果沒有干擾到我,我甚至會放慢我的腳步,也對他們點頭微笑,分享他們的幸福。

他們不是為了席地而坐到台北車站,他們是到了台北車站才席地而坐。因為他們遠渡重洋到了台灣這個遙遠的國度,他們也有很多的夢,想要在家鄉實現,只是,暫時累了,他們需要一個共同休息、互相打氣的地方。

其實,在不同的車站,台灣人也曾經是這樣走過來的。

< 資料來源:石明謹facebook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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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石明謹

石明謹
石明謹:專業足球球評、學歷:台灣警察專科學校、中央警察大學法律學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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