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洛姆教我不要「逃避自由」

 

(摘錄自李筱峰回憶錄《小瘋人生》第6章「第一次覺醒」)

在民主自由的理念上,高中時代讀到心理分析學家佛洛姆(Erich Fromm)的 《逃避自由》(Escape from Freedom)的理論,也大受啟發。

他比喻獨裁者的形 成,像「虐待狂」跟「被虐待狂」的結合。

佛洛姆說:

「想要主宰他人的行為與想要被主宰的行為雖然正好相反,但實際是有密切關聯 的。從心理學的觀點研究,兩者有一個共同的來源,你不能忍受自己的孤獨及懦 弱,這種現象為共生體,意即兩者必須共存。因此必須喪失其個別獨立的完整性, 而成為互相依賴的現象...,一為失去自己,使自己融化於外界的權力中;另一為 擴大自己,使他人變成自己的一部分。」

獨裁政治便是「虐待狂者」(統治者)與「被虐待狂者」(擁護獨裁者)的 密切合作而形成的。人民由於徬徨、無助、孤獨、不安全感等,而造成逃避的心 理機制(Mechanisms of Escape)。

佛洛姆說:

「逃避的心理機制在被虐待者方面而言,是指其個人有放棄其自己獨立自由的傾 向,而希望去與自己不相干的某人或某事結合起來,以便獲得他所缺少的力量。」 「被虐待狂的景象,有依賴的特性,其一般的取向,很明顯的是一種病態及無理 性的,但卻常常以合理的方式表現出來,他們總是認為其依賴特性是愛護與忠 心。」「獨裁主義的勇氣是能承受他們的主宰所帶給他們的一切命運,能忍受而 不抱怨是最高的美德...。獨裁的特性中,服從才能代表他們的英雄氣概。」

了解這種逃避自由的心理機制,對於歷史上人民擁護獨裁的心理背景,應該 可以更加了然。在帝王專制或極權獨裁的政治下,奴性的人民總自認為對獨裁統 治者的一言一行表示無異議的馴從,是一種忠心愛國的表現。反之,若是對統治 者表示異議,則是一種「叛國」、「叛亂」的罪行。這種心理與觀念,又促成了 特務政治,造成了相互告發的恐怖社會。

佛洛姆的分析,仿佛針對著三年前還在書桌上擺著蔣介石照片的我而發的。 我一路所受的黨國教育–效忠領袖,報效國家–的教育,不就是這種培養廣大人民「逃 避自由」的教育嗎?

也差不多在此時(高中二年級),我讀到徐訏的《個人的覺醒與民主自由》。 他是文藝作家(以《風蕭蕭》聞名),也在《自由中國》發表自由主義的文藝理 論的文章。徐訏這段文字也把我打醒:

「個人崇拜乃是英雄主義的產物。當一個領袖,可以肅清壓抑一切異己的勢力之 時,他就必須造成一種偶像性的個人崇拜,這時候,他必須被神化為萬能,變成 一個祭師,代表了神,成為聖經教義的最正確的詮釋者,使無人可以變動其領導 地位。」

佛洛姆和徐訏的理念,今天來看仍然很管用。今天的中國出現終身職的「習 皇帝」,竟然還有很多人覺得沒有關係,說「國家」比較重要,個人無自由沒關 係,這正是「逃避自由」的心理。台灣有部分人還在逃避自由,中國人更是比比皆在逃避自由。

(附記:《小瘋人生》將於月底出版)

< 資料來源:李筱峰Facebook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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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筱峰

李筱峰
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台灣文化研究所名譽教授、吳三連台灣史料基金會董事。曾任《八十年代》雜誌執行主編,報社記者、編輯、主筆;世新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專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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