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後的玫瑰,革命之花

「四二四」事件已逾五十四年,有關的歷史敍述,常見的是黃文雄和鄭自才被描繪的形影。歷史(History)常是他的故事,長期偏重男人事蹟的一般現象。一九七○年,蔣經國以蔣介石接班人身分訪美,鋪陳他登基、後繼統治台灣政治史序章的一幕。四月廿四日,在紐約廣場飯店,黃文雄未成功的一擊,雖未中斷蔣體制,卻多多少少驚嚇、點醒了獨裁政權一意孤行的夢。

黃晴美是「四二四」常被忽略的名字,她是黃文雄的妹妹,鄭自才當時的妻子。黃文雄以晴美、鄭自才已成家,挺身而出,承擔槍手的角色,避免央及他們家庭。事件當時,三人成行,晴美是遞槍給黃文雄執行任務的人,鄭自才是救援。千鈞一髮的實際行動是晴美在現場從包包裡拿出槍交給黃文雄開始的。未完成的任務結束後,是三個人的顛沛流離,以及蔣經國返台後台灣的政治運動的歷史。

吳清桂作為本書的敘述者,她的人生際遇是以護理人員從台灣到德國醫療服務,因緣際會在海外的台灣人活動場合認識鄭自才,被擄獲芳心,成為與晴美離異、流亡瑞典的鄭自才新伴侶。

鄭自才前妻寫另一個前妻,呈現女性史特殊的篇章。新世紀初,我應邀在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擧行的世界台灣同鄉會演講,初見黃晴美。那時,她已改嫁,先生是體貼她、熱愛水上活動的瑞典人。流亡海外的滄桑寫在她的身影,異國他鄉相遇,記憶讓我浮現有關她故事的一本書的書名:《天涯,人間,晴美》(前衛)。那是二○一八年,晴美辭世不久,朋友們為紀念她共同企劃的一本書,算是晴美在自己出生的國度留下的生命之影。

吳清桂以《槍與玫瑰》(新自然主義)敍述晴美在四二四的革命位置,從女性或女性史的角度,把曾經被以男性在海外參與台灣獨立運動的角度,重新描繪。閱讀台灣歷史的人們,總算開始了解曾經被忽略的視野。

吳清桂曾經是國民大會代表,參與婦女運動。一九九○年代,我以「從死滅裡再生」共同追尋台灣「國家重建、社會改造」,召集出生於二二八事件發生之年的一些朋友組成「四七社」。在那個年代,卅多位同齡,分別在文學藝術、學術、政治領域,參與政治改革運動,吳清桂也是成員,顯示她的淑世性格。

她寫晴美,以「槍與玫瑰」映照一位革命女性被忽略的精神史。不只以女性寫女性,更是前妻寫前妻,參與者寫參與者,特別的視野探觸了隱晦於歷史角落裡的亮點。

台灣的政治改革運動兼及海內外,在那戒嚴宰制的年代,海外的力量扮演重要的角色。一九九○年代,解除了黑名單之後,許多流亡志士才逐漸能回到這個國度。許多海外致力於推動台灣政治改革的仁人志士被遺忘,黃晴美更是。吳清桂補綴了歷史的模糊篇章,以特殊的角度呈現一位可敬女性的時代像和人間像。

(作者是詩人)

< 資料來源:《自由時報》《鏗鏘集》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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