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投過一次票

 

早上去剪頭髮,設計師說:「哇~妳這次忍很久才來剪喔!照理應該十二月就來的。」因為我通常很快就受不了劉海遮住眼睛、歁頭歁面的,定期兩三個月就來一次。我回說:「沒辦法,之前實在忙不過來。」她說:「忙著拉票齁~~」我:「唉呦,我怎麼拉,都比不過周子瑜!」

既然她提起,我就順勢問她這次有沒有回鶯歌投票,她說:「沒有啊,投票太累了,要起個大早,然後趕回來上班。三更半夜的時候,我叔叔看到周子瑜的新聞,還說要幫我出車票錢,叫我回家投票,我說,我神經病啊,除非你來接我啦!我投了這一票,候選人又不會知道,也不會因此就對我好一點,那我還不如留下來賺錢比較實在!」

這恐怕是很多離鄉背井、到都市裡從事服務業的年輕人共同的心聲。我問說那其他同事呢?她說,都跟她一樣沒有回鄉投票,唯一可以投票、戶籍在本地的少數幾個反而沒有去投,那一天,店裡的生意還特別好!

剪完頭髮,我們躺下來洗頭,她聊到說,其實這次投票率本來就不會高,如果不是因為周子瑜,呼喚了一些年輕人,投票率會更低;她又說,「很多地方的開票結果令人意外,居然都翻盤了」,還有「其實蔡英文這次選的副手很加分,形象實在太好了,不過,她也很倒楣,這個時候選上,是台灣經濟最糟糕的時候,要收一堆爛攤子…」感覺她這邊講講那邊講講,內容都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二手評論,可能她知道我很關心政治,沒話找話聊。

我主動問她:「從有投票權以來,妳投過幾次票?」她說:「只有一次投票選里長,就是前年底的九合一大選,那次家中支持的里長伯選情緊張,我爸叫我一定要回家投票,所以,我前一晚就回家了,第二天一早投完票趕回來工作,累死了!結果,他還是沒有選上!」

今天剛好身體有點虛弱,畏寒,所以沒有接話,靜靜地感覺她雙手的力道,她一手稍微托著我的頭,另一手伸到脖子下方,利用我整個頭下沉的重量、往上紮實地按壓肩頸後方的肌肉,如是重複幾遍,然後把頭放下,按摩頭皮,她十隻手指頭的指節,就像是戰車的輪子一樣,輾過我的整個頭皮。

洗完頭,我也好像充分休息過,清醒多了。吹頭髮的時候,我說:「其實,這次蔡英文當選,國際上是一件大事,因為,在亞洲國家中,女性的地位本來就比較低,雖然有些國家的領導人物是女性,但是,她們通常都是出自政治世家,繼承了父親或先生的政治勢力,但蔡英文不一樣,她的出頭,完全是靠自己,《時代雜誌》有說,她是一個自立的女人,就像台灣,雖然有強權為鄰,在國際上不被看好,但卻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

設計師有去過韓國,很欣賞她們的文創產業,也會注意韓流,所以她問:「那朴槿惠呢?」我說:「她的父親是獨裁者朴正熙,就好比在台灣,她父親是蔣介石或蔣經國的意思啦!」她很驚訝,以前並不知道這樣的訊息。我說:「所以,這次蔡英文當選,在台灣的妳,或許會感覺沒有什麼,但對國際上來說,是一個很大的突破。還有,妳知道世界上還有很多地方的人…」她突然打斷我的話,接著說:「連投票權都沒有,對不對?」我說:「是啊~」我在她的眼神裡,看到了那一點點不一樣的神采。我想,點到為止,夠了,就沒有再說下去。

店裡,每一個座位旁,都有一個螢幕,今天我特別去注意,有一台播《中天》,有一台播《三立》,有一台播TVBS,後來《中天》那台被換成了《東森》…

我可以想像,如果我是她,每天看的都是這些螢幕,還有一面面照著客人的鏡子,我可能也會忘記,這個島上的人民,已經在人類文明進展上,走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他們流了淚,流了血,甚至失去了生命,只為換來那神聖的一票,只為換來那早就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呼吸、戀愛、追求幸福的自由。

我們不是專事採集的蟻民,我們是頂天立地的人。

< 資料來源:三際信息站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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