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足球人來說,我無法不報答這份恩情

也許沒有很多人記得這件事,但我不會忘記,所有人也不應該忘記。

2022年的二月,台灣女足前往印度參加世界盃資格賽,當時正好是疫情的高峰期,但是這次比賽對於台灣足球來說,太重要、太重要了,這是台灣人跟世界盃最接近的一次,雖然許多國際賽事因疫情停辦,很多國家也放棄了某些比賽的資格,但是這次,我們非去不可。

二月四日,當時是大年初三,整個月亮曆新年都放棄跟家人團聚的機會,在印度奮戰的團隊傳回來的消息,總共有七名選手跟兩名職員確診,超過一半的主力無法上場,但是她們依然克服了困難,以三比零擊敗了強敵泰國隊。

只要再一步,最後一場比賽戰勝越南,我們就可以前進世界盃了!但除了這一步以外,還有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染疫的球員,沒有辦法回國,她們必須在印度隔離十四天,而且確認陰性後才能登機,問題是以當時印度的環境,不保證她們不會重複染疫,當然更不保證她們能夠同時返台,更有可能的是,選手跟留下來照顧他們的職員,相繼染疫,惡性循環,遲遲無法回家,如果有人病情嚴重,那更是無法挽回的遺憾。

當時我發了一篇文章,向政府喊話「不能把這些拼了命的孩子丟在印度。」,我認為應該派專機去將她們接回來,當時只是一個一廂情願的想法,沒想到,當時每天下午都要召開的疫情記者會,有記者可能找不到話題,就問了陳時中部長這件事應該如何處理,部長說他會回去研究。

當時我有想了幾個方案,最好的結果當然是政府用專機將她們載回,其次是在當地的駐外單位找專人陪同隔離跟聘請醫生照護,最差最差的結果,在印度隔離的費用應該由政府買單,老實說,我的底線很低,只要有人出錢讓選手能夠安心養病即可。

下午五點多,我接到了總統府辦公室的電話,他們說總統有關注到這則新聞,想問問我的想法,當時我真的是嚇了一跳,第一次有人打電話過來說他是總統派來的,我提出幾個意見之後,他們說會回去研究。

晚上九點多,又來了一通電話,這次是行政院辦公室,他們跟我說,總統那邊有傳達訊息給行政院,蘇院長直接拍板定案,會用專機將選手及隊職員,在對越南的比賽之後,一次全員載回,全部的費用,會由行政院這邊負責。

聽起來好像很容易,不就是花錢派架飛機的事嗎?其實在這背後,有無數的困難,我很少對外人說明,只有在女足選手返台後,一次跟王湘惠及許翊筠在澎湖吃海鮮燒烤時,跟她們分享過這個過程。

第一個涉及是公平性,當時疫情嚴重,有很多的國人在海外染疫,也可能有其他的運動選手,代表國家出賽而染疫,只有女足球員用專機接回,如果其他人也想要比照辦理,那政府是不是每次都要買單?

關於這點,我認為世界盃資格賽跟其他賽事不一樣,很重要,我不是只站在足球的立場來說這件事,如果是其他的賽事選手,在另一個極重要的賽事發生同樣的事情,我也會同樣站出來發聲,而且我認為台灣大部分的民眾,也同樣會贊成。

第二是來自體育圈的壓力,這很有趣對不對?當時體育圈不少人是反對的,我能了解他們的考量,如果這次用專機,如果下次有類似的情況,我們應該如何處理?是不是每次都要比照辦理?這次政府買單,下次如果不買單呢?誰要負責?沒有經濟能力的項目要怎麼辦?

如果沒有同樣的規格,又會被認為厚此薄彼,你這不是給其他單位創造壓力嗎?我當然懂這個道理,但我認為,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能夠把這些球員接回來,是最重要的事,以後發生的事,以後我們再盡力想辦法。

第三是跟時間賽跑,派專機不是包遊覽車,打個電話就可以搞定,調度飛機需要時間,必須在航空公司有多餘飛機的時段才行,而且涉及臨時航權的申請,國際飛航路線可不是計程車隨叫隨有,三天後我們還有對越南的最後一場比賽,一定要趕在這場比賽之前完成才行。

為什麼要趕在這場比賽前完成?因為如果等到比賽結果出來才規劃,我猜一定會被罵,如果比賽贏了,會被說是贏球了才派專機,是沾光的行為,如果比賽輸了,會有人說輸了比賽還搭專機(大家不要高估了酸民的智商),除了被罵,如果時間一拖再拖,等到比賽後一個星期才專機回台,染疫的選手也差不多痊癒了,而且到時沒染疫的選手也已經返台,如果是分批返回,那也沒有包機的必要了。

最後的結果大家都知道了,很遺憾的,最後一場比賽,我們以一比二敗給了越南,錯失了直接晉級女子世界盃的機會,但是選手們也立即搭專機返國治療,或許對於總統或行政院長來說,這不是什麼難事,但對於一名足球人來說,我無法不報答這份恩情。

當然,我還要感謝當時焦頭爛額、四處奔走的行政院、交通部、外交部、足協的行政人員,這個天外飛來的業務,差點把他們給逼死了。

< 資料來源:石明謹facebook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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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石明謹

石明謹
石明謹:專業足球球評、學歷:台灣警察專科學校、中央警察大學法律學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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