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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賊義說「會幸褔吧」 為何引眾怒

白賊義說「會幸褔吧」 為何引眾怒

          2017年五月,大法官會議宣告現行民法未保障同性婚姻違憲,吳敦義的官方粉絲頁隨即貼出象徵挺同婚的彩虹圖片,並寫上「會幸福吧」,之後召開「愛是平等」記者會,表達未來立法院不論訂定專法或訂定專章,他期待藉由支持同性婚姻合法化,來進一步促進社會和諧,彰顯台灣的理性包容及穩定中求進步的民主精神。一時間,雖然有點錯亂,但為了同性婚姻能早日合法化,我彷彿真的感受到了那如夢境般的「幸福」滋味。       政治人物挺同婚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但吳敦義挺同婚卻特別引人側目,他可是以國民黨黨主席的身份發言,照理說是對立法院在野黨團進行修法時的表態,但更多民眾嘩然的則是他對於同婚態度的翻轉。網友們找出吳敦義今年三月份接受記者訪問時的說法:「你們知道什麼是同婚嗎?知道以後就會毛骨悚然,接近幾百年來的家庭倫理、制度,居然被這種多元成家打破」;他過去在國光石化案時所說的「白海豚會轉彎」也一併被翻了出來。基於過往多次類似的張眼說瞎話、昨是今非的談話紀錄,網友們戲稱白賊義當之無愧。 (圖/自由時報電子報影音,Youtube截圖)       「白賊」翻譯成北京話是「說謊」,當心理學在探討說謊的議題時,通常以「自我監控(self-monitoring)」的人格特質分析。「高自我監控」的人較能依情境需求修正謊言內容和臉部表情,以達到說謊的目的,因此圓融,通常人緣和社會適應力較好;相對的「低自我監控」人注意力在自己身上,比較忠於自己內在想法,對於需要說謊的社會情境比較不敏感,一般而言表裡一致,比較不會說謊。 以心理學中「自我監控」的概念探討一個人擅不擅長說謊,跟分析一個人是內向或外向一樣,不涉及好或壞的評價。甚且,以「認知發展」的角度來看,說謊是人類社會行為發展的正常表現。發展心理學家李光曾分析,能成功的說謊以達到騙人的目的,涉及兩部分心智能力:一是「讀心的能力」,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什麼,所以我可以騙你;二是「自我控制的能力」,能依情境調整謊言內容、臉部表情和身體語言,而成功的欺騙。李光及其團隊的研究結果顯示:「我們人類約從42個月大就開始會說謊,且隨著年紀漸長,依情境而調整的說謊功力也日益加增」; 這部分也可參考李光在TED’s Talk的演講。 (李光在TED’s Talk的演講,你是否真的可以辨識出小朋友說謊呢?)       站在心理學角度,以白賊義來稱呼吳敦義(唸起來還挺順口的),我其實很為說謊這個社會行為抱屈。姑且不論稱白賊義,可能有暗暗稱讚吳的心智能力表現之嫌,僅以「說謊是人際互動必然」來看, 你我其實都會說謊,如果有人說自己從來沒說過謊,那個人應該就是在說謊。既然大家都可能說謊,僅以吳敦義白賊來指責他,豈不五十步笑百步?究其實,吳敦義只是謊話說的淋漓盡致而已。 (每個人都說謊,圖/影集怪醫豪斯)       那麼,我們就要問,為什麼人們覺得說謊不好? 若試著以吳敦義自認是個聰明人的角度來看,他應該是認為:「聰明人依對自己最有利的角度思考情勢,因此處事因事制宜、時時轉彎、處處轉彎,都屬必然,也是追求成功(就)該有的態度和彈性。」因處事的彈性和轉彎而被戲謔地稱為白賊義,吳敦義心裡應該覺得非常不解和委屈吧?一般而言,人們認為說謊不好,不是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而是以道德的角度衡量,特別是這個行為的動機與目的。在人際互動中,我們很可能說一些善意的白謊,人們通常不會太苛責。舉列,一位移居美國的朋友提到實驗室裡的笑話,某天同事A進實驗室時撞見同事B在用力的摳鼻屎,A問他:「你剛剛在摳鼻屎嗎?」(很壞,怎麼可以這樣問),只見B馬上將指尖鼻屎塞進嘴裡,然後臉不紅氣不喘地說:「沒有啊,那不是鼻屎」。除了善意的謊言,生活中這樣為了面子而說的小謊,通常只是被拿來當作笑談。但如果說謊是基於自利的角度,刻意的侵犯他人知的權利,以達到自私或不正當的目的,那麼這些說謊的人便會受到人們的唾棄。準此,我想吳敦義的說謊讓人詬病,原因之一可能來自於他的白賊並非基於良善的動機,而是出於私利;原因之二則是他在謊言被拆穿後臉不紅氣不喘的硬拗行為,那是一種不把你放在眼裡的傲慢表現。       因此,網友們對吳的評論,激憤地聚焦在他很會說謊,其實並沒有切中核心。中文裡的「很會」說謊,指經常說謊或很有能力說謊,是語義模糊的。我的看法是,吳敦義雖然經常說謊,嚴格說來,他並不擅長,因為他如果真有如李光所言的擅於說謊的心智能力表現,我們應該不容易察覺或發現他在說謊。正因為他並不是真的具有擅於說謊的能力,常常漏洞百出,讓我們可以輕易察覺、拆穿並據以質疑他謊言的正當性(說實話,謊言被拆穿,誠懇的道歉,寬容的台灣人通常也就算了,不會太追究),最糟糕的是吳的那種虛偽的誠懇,漫不在乎的硬坳,一副我知道你知道我在騙你,我就是要騙你,不然你咬我啊的樣子,才真的是激怒人民的地方。
韓貴香 2017-06-27
「郭冠英們」成為「高級外省人」的心理診斷報告

「郭冠英們」成為「高級外省人」的心理診斷報告

          四月中,一位有才氣的女作家自殺身亡,台灣媒體聚焦討論,各種觀點充斥在電子媒介上。這其中,最引人側目和嘩然的,應該就屬郭冠英力挺男主角陳星的言論。而郭冠英這個名字,也因此又由我的記憶庫中冒了出來。       除了一些以范蘭欽為筆名的文章,如「台巴子要專政」,公然主張中國血洗台灣:「中國應該武力解放台灣,且解放後應該一直鎮反肅反很多年」,郭冠英最引起台灣人普遍反感的,應該是他以「高級外省人」對比「台巴子」的言論,嚴重分化族群、貶抑台灣人。雖然他後來曾解釋,所謂的高級外省人是一種自我調侃式的說法,但這種將生活在台灣的人民粗暴地區分為高級外省人vs.台巴子,背後的心理過程,其實頗值得玩味和分析。 (圖/翻攝網路)       當然,郭冠英會成為郭冠英,其成長期間的家庭教育、環境和交往的人,都有一定的影響,如果僅僅是分析郭冠英這個人,我實在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但如果郭冠英代表的是台灣社會中的高級外省人現象,那自然就值得花點時間來說說嘴,有助於理解高級外省人在「心態上」是怎麼成為高級外省人的。       先來講講郭冠英成為高級外省人,第一階段的心理歷程:心理學有個概念叫「認知失調」,意思是當我們的行為和我們的自我概念不相符,特別是違反我們認知裡的正向自我觀,例如我是善良、理性、有正義感等等的一個人,我們就會經歷一種內在的不舒適感,這種不舒服的感受具有動機性的效果,讓我們必須想辦法消除之。郭冠英所以會自命「高級」,很可能就是出於認知失調的一連串反應。       首先,他自認是一個有正義感的人,何以見得?就在陳星像隻過街老鼠、處於人人喊打的狀態時,郭冠英肯「奮勇」跳出來為其開脫,我們可以合理假設,他應該自認為是在仗義直言;儘管他脫口說出:「陳星是個好人,因為他和張安樂站在一起合照」,又說「性侵沒被捉到就合法」,這些邏輯判斷和我們不一樣,但無可否認他自以為是在為「好人」出頭。其次,一個自覺有正義感的人,如果意識到他本身正在做出不正義的事,自然就可能經歷不舒服的感受,郭冠英有嗎?       為方便說明,這裡我們姑且就用社會資源的分配來舉例好了,(僅僅是舉例喔,我可沒有真的說他搶別人的東西喔。)比方說郭冠英拿到了很多的社會資源,而這些資源其實應該是屬於其他能力不比他差、付出不比他少的人。也就是說,當郭冠英意識到自己正在強佔別人的東西,這和他公平正義的自我認知相衝突,不免就會產生了愧疚感。根據認知失調的概念,郭冠英可以有三種方法來降低這種愧疚的失調感:第一種是改變行為,也就是認錯;坦然理性地面對我過去掠奪別人資源的錯誤,並要求重新公平分配。我們都知道有錯認錯,理性解決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可惜的是,人心啊,想也知道這是最不會被採取的策略,不然豈不早就世界大同,所以對郭冠英更無不必想。       第二種可能的方式是放棄公平正義的自我認知,這樣一來,郭冠英可以坦蕩蕩地掠奪所有的社會資源,因為這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哪有正義和公理可言。這個策略比認錯並改變行為要容易一點,不過很明顯地,卻也不是郭冠英採取的策略,不然他就不會跳出來為陳星叫屈,覺得他受了不公平的對待,可見郭冠英是無法完全消去心中「正義公理」的概念的。       最後一種降低失調的可能策略是,行為既然已經做了,便宜都佔了,那就修改一下認知,讓心中正義公理的認知和霸佔資源的行為得以相容。怎麼樣修正呢?有句話叫「因為我值得」!想像我比別人優秀、比別人值得,這是最直接快速的方法,我比較「高級」,就成了郭冠英最好的藉口。       如果我們將郭冠英的概念放大到郭冠英們,思考社會上的某個族群長時間欺負並掠奪其他族群的資源時,「相對優越」在某種程度上,的確可以辯證該族群不公義的行為。既然我們比較優秀,那貶抑另一邊的人就成了必然會發生的結果。由認知失調延伸的「富蘭克林效應」講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富蘭克林效應,圖/轉自AZQuotes)       富蘭克林效應是指:「即使我們沒有特別喜歡某個人,但如果我們自願去幫助這個人,之後我們會比較喜歡這個人。」理由是我們應該都自認為是理性和有正義感的好人,好人不會和壞人為伍,因此,我心甘情願去幫助的人自然也不會是壞人,既然不是壞人,那自然就是好人囉,身為好人的我,當然喜歡被我幫助的好人。反過來說,如果沒有什麼原因,我們就傷害了某個人,一開始我們可能會有點罪惡感,但日久之後,我們會貶抑這個人。理由是一樣的,因為我們是理性有正義感的好人,所以我們當然不會無端欺負和傷害別人,如果我對某個人不好,那一定是那個人有問題。       美國知名的社會心理家阿朗森 (Elliot Aronson) 提到,有一次他家需要粉刷,找來的油漆工人是個非常溫文儒雅的越戰退伍軍人,閒來沒事他們聊著聊著就聊到美國打越戰這件事。油漆工人覺得美國加入越戰是為了維護世界的民主制度,但阿朗森認為越戰是一場可怕又骯髒的戰爭,因為美國在越戰中殘害太多無辜的生命,包括老人、女人和小孩。聽完阿朗森的抗議,這位溫文儒雅的油漆工人微笑地對著他說:「嗨,博士,那些人不是人,那些人是越南人,他們是下等人 (gooks)」。有沒有覺得很熟悉,這位油漆工人對越南人的論調和郭冠英們貶抑台灣人的「台巴子」差不多是一樣的。阿朗森後來發現這位油漆工人在越戰中曾經傷害過無辜的越南人,雖然一開始覺得罪惡感,但認知失調的效應很快地就幫他找到了合理化的藉口,也就是貶抑這些被自己傷害過的人,說服自己他們本來就「活該」、是次等人,來有效的辯護自己的行為。       採用認知失調的觀點,僅能說明郭冠英們貶抑台灣人的心理轉折,但並不足以說明何以高級外省人還常常主動攻擊傷害台巴子、且自以為正義,我們要探討他們第二階段的心理歷程:「社會認同理論」可以幫助我們進一步理解這個現象。       這個理論指出,我們的自我價值來自兩方面,對自我的認同以及對團體的認同。自我認同是指我對自己的評價,我能不能肯定自己、欣賞自己,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團體認同則是指我屬於某一個團體,而透過這個團體,我可以肯定我自己,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由高級外省人vs.台巴子的區分,可以看出群體的分割滿足了郭冠英們戰勝或超越對敵的光榮感,這種團體與團體的對抗,激發了團體成員我們一體 (we-ness) 的感受,當我們產生團體優越感的時候,我們就是對的,是正義的一方。既然我們是正義的一方,那別人聽我們的、認同我們,當然就是應該的。也因此,強迫別人接受我們的價值觀,就成了一種內在心理需求和必然反應,因為我們比較優秀。當不優秀的一方竟敢出現反抗或反擊,那當然是要消除之,除了因為我們是正義的一方,更因為他們傷害了我們高級外省人無瑕的優越感。       再強調一次,我並沒有太大興趣解析郭冠英這個人,因為他不值得我犧牲喝咖啡和發呆的時間;不過看到這一陣子的網路和政論節目,竟然爭相採訪轉述他對於才女作家之死的評論,心中實在有太多的圈圈和叉叉。因此,姑且浪費一下咖啡時間和停止發呆,站在「心理人」的角度,說嘴一下郭冠英們是怎麼變成高級外省人的,只要看清楚他們不過是「群聚感染」下的心理病人,或許就不必那麽憤怒了。     作者簡介: 韓貴香,綠色逗陣之友會副理事長,淡江大學教育心理與諮商研究所教授
韓貴香 2017-0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