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澧培相關文章

一甲子的交陪,思念彭明敏

一甲子的交陪,思念彭明敏

彭先生於日前離開我們了,這幾天媒體各界不斷敘述著他一生的重大事蹟,而縈繞我心頭的卻是這段亦師亦友的情誼中,那些不為人知的點點滴滴。 前總統府資政彭明敏(中)發表新書「逃亡」,包括凱達格蘭基金會董事長李鴻禧(左一)、前行政院長蘇貞昌(左二)、誠泰文教基金會董事長林誠一(右二)及前總統府資政吳澧培(右一)皆前往致賀。(記者叢昌瑾攝)     最近這幾年彭先生的社交活動已降到最低,不太接觸外人,我很榮幸經常有機會可以去探望他。上個月(三月)八日我去家中看他時,他以為隔天是我的生日,還交代秘書吳慧蘭(說起來得意,幾十年來在彭先生身邊打理大小事務的吳秘書,是我從某機構用力挖角過來推薦給彭先生的),說要幫我慶生。其實我的生日是九月九日,相差了半年。這時我依稀感覺到,彭先生的記憶已不太清晰。當天的閒談中,我告訴彭先生我四月將赴美。而就在彭先生過世前五日,我於赴美前再度與彭見面。就在這次的會面要結束時,我向彭先生道別,彭先生卻問身邊的吳秘書,Reibai(澧培日語名)來了嗎?秘書趕緊說,他就在這裡啊!可見彭先生這時的意識更不清楚了。未料五天後他就離我們而去。原本如此親近,卻一下天人永隔,頓時對彭先生的思念有如泉湧。 我還在念台大經濟系時,彭先生已經是受學生擁戴的年輕政治系主任,他的得意門生謝聰敏是我的高中學弟及大學室友,透過謝的引見,認識了意氣風發的彭教授。謝在撰述「台灣自救宣言」時,與我分享過草稿,還寄放五萬元(後被法院認定為叛亂資金)在我的帳戶,因此我間接參與這個事件,親眼看到當時的彭教授雖然備受當權寵愛,但仍勇敢堅持理念,展現知識人的良心,從此對彭先生非常景仰。 事發後彭先生遭逮捕,要和他見面自然十分不便,而我也因被調查局盯上,不得不倉促遠走美國。直到彭先生逃亡瑞典又輾轉來到美國後,才又與他有密切的接觸。 彭先生抵美後,以崇高聲望當上台獨聯盟的總會長。會務運作中,曾因理念、做法與幹部不合,他有兩次從美東搭六、七個小時的飛機,到阿拉斯加找我抒發解悶。有一次我們行駛在寬廣壯闊的阿拉斯加公路上,彭先生說這樣筆直的公路最適合來飆車,想與我換手親自開車。我連忙阻止說,彭先生你只有一隻手,還是不要冒險開快車比較好。彭先生說他其實日常生活也是開著比吉普車更大台的性能越野車。沒想到給人冷靜理性印象的彭先生,有這樣狂野的一面。 一九九二年海外黑名單解除時,彭先生決定回台宣揚他的理念。像他這樣的重量級人士的返鄉,自然備受矚目。彭先生指定我當他的「回航」的總召集人。擔當這樣的工作責任重大,我要求彭先生對我的籌劃工作要充分授權,他也答應了,同意各項工作由我全權做主。回台後,有一次餐會上,彭先生向唐培禮(衛理公會傳教士,曾協助彭先生脫逃)介紹我時,說「這個人很難搞,幫我策畫回台工作竟要求我要照單全收,我也只能答應,還立下書面簽名」。我不記得有書面簽名一事,但被彭先生信任而又被他說難搞,還真是有趣。 彭先生對我的信任不僅如此。因為他名氣大,很多人打著他的名號,散播一些似是而非的言論,媒體一一求證,彭先生不勝其擾。有一次在記者會上,當場指定我為他的發言人,說今後有關彭的言論訊息,除了他本人親述外,一律以吳澧培所說的版本為準。 雖然彭先生對我信任有加,事實上他的個性好惡強烈,愛恨分明。彭競選連任FAPA的總會長時,曾受到競選對手蔡同榮的挑戰,蔡質疑彭在總會長任內帳務不清,有潔癖的彭先生自然非常不悅。蔡敗選後還加碼運作將FAPA的會長制改成中常委制,彭身為總會長的權力也被大幅削弱,故與蔡同榮之間芥蒂更深。蔡同榮返台要參選立委,透過我邀請彭先生幫忙站台,希望借助彭的高人氣為自己造勢。彭先生第一時間拒絕了,當時蔡所造成的傷害記憶猶新!後來勉強答應到他的競選總部露面簽個名但不站台。沒想到抵達競選總部時,已有大陣仗的人群在現場等候,簇擁著彭先生上宣傳車並沿街造勢,而彭先生當場也配合了。最後蔡以些微票數之差險勝,從此之後,蔡對彭先生改變態度,尊敬有加。 為了彭先生能順利返鄉,我多次從美國先行返台打點,其中第一要務就是要取得當局發給彭先生護照。我透過管道與李登輝總統在中華文化總會見面,李總統一口答應護照一事並當場電話交辦。當時李總統還在跟黨內的非主流派仙拚仙而焦頭爛額,但還是心念彭先生回台之後不知是否能有適才適所發揮之處,故主動提出要安排「中研院院長」一職。我轉告了李總統的好意,彭明敏對於職位則是一笑置之。 李總統和彭明敏在台大學生時期就是摯友。1964年中秋節那天彭明敏被捕,如果當天事情順利的話,原本謝聰敏是要來我家過中秋節,並與我分享事件成功的始末。而彭明敏當晚的計畫則是要與李登輝在麗都餐廳吃日式料理。事件爆發後,兩人的道路南轅北轍,彭先生流亡海外,李登輝則是身在公門。李登輝在當副總統時期有一次訪問美國,行經洛杉磯與我私下會面,特別要我轉告彭先生,雖然兩人分屬體制內和體制外,從台灣未來的發展來看,兩人則是目標相同、殊途同歸的。 彭先生1992回到台灣時,李登輝已是現任總統,國民黨內仍鬥爭激烈,要與彭明敏輕鬆見面也非易事。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可以讓親信帶彭明敏進到總統官邸來會面,但為低調行事,要求彭進門時要屈身彎腰以避人耳目。彭先生知道了即婉拒這次的會面。即便是多年的摯友、當今的權勢者,彭先生也不想要行事遮遮掩掩。錯過這次的機會,下次再見時竟然已是數年之後了。 彭先生返鄉「回航」的路途並非一路順風。有一次我在洛杉磯家中與他商討計畫細節時,彭接到家屬打來的電話。彭在客廳接電話,我在飯廳隱約聽到彭在電話中與人大聲爭執。通畢電話,我看到彭眼中還泛著淚光。一問之下,原來是彭家裏人打來的,家裡的人極力反對彭回去台灣,說道「就算台灣人都死光了,也跟你沒關係!」 彭先生與獨盟間也有恩怨未解,獨盟公開杯葛彭先生回台,例如在返鄉募款餐會場外散發宣傳品反造勢等等。即便如此,彭先生有交代我回台時要向已經闖關回台的獨盟成員致意,也說待他回台時,如果主席張燦鍙還在獄中,那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獄中探望張燦鍙主席。 在獨盟的杯葛以及種種障礙下,彭先生的回航返鄉團仍順利號召超過百餘位台美人菁英,陪同彭先生搭乘同班航機,一起踏上分隔數十年的故鄉的土地。我身為回航團領隊,也終於順利完成任務。 彭先生回台後,張燦鍙主席已經出獄了,所以彭先生的第一站是去林義雄母親的墓前致意。我還記得陪同去墓園的路上道路碎石坑巴,十分難走。我走得踉踉蹌蹌氣喘吁吁,彭先生年屆七旬,走的自然也不輕鬆。我還記得他邊走邊有感而發說「民主的道路,本來就是如此坎坷!」 回台過了幾年後,彭先生與李登輝終於有機會碰面了—彭要與李角逐台灣首屆民選總統。大選期間我在美國接到彭的電話,要我趕緊準備,我摸不著頭緒說是要準備甚麼?彭說選舉結束就要進行總統交接工作,要我趕快準備回台事宜以及盡快進行總統職位的交接籌備。我很驚訝為何彭先生如此自信會當選總統,彭先生說造勢活動一場比一場熱烈,人潮非常的多,贏面很大。我心中想著,彭先生大概不知道演講場的聽眾是同一群粉絲,跟著彭先生的演講場南征北討。以這樣判定會勝選,恐怕有點天真。投票前一周我也從美國與許多台美人相偕返台為彭先生助選,自己也變成粉絲團的一份子。 彭先生競選總統時,並沒有得到民進黨人在人力或資金的全力支援。黨內重要人士的冷言冷語也多次在媒體披露。競選期間經費的籌措也是彭先生先向友人商借,選舉完才以每票30元的補助款清償。然而,民進黨中央要求選舉補助款要部份上繳,彭先生認為應該要先清償選舉負債,所以沒有上繳中央。選舉時不幫忙,選舉後來要錢,彭先生對黨因此感到心寒。 事實上,彭明敏起初並無意參加台灣首次總統大選,是因為民進黨中央施明德等人的遊說。施原先告訴彭先生,民進黨內有志一同將推出彭來代表黨競選。彭對總統職位並無貪戀,但轉念想說「總統選舉」正是宣揚理念的最佳舞台,原本返台就是想要宣講台灣民主自決的理念,所以最後答應參選。沒想到,民進黨產生初選機制來決定提名人選,首輪由四名候選人拚搏後,再產生兩名候選人捉對廝殺。彭先生在第二輪與許信良的對戰中,遭到很多黨內同志的惡意攻擊。這次總統大選前前後後黨內同志的種種行徑,讓彭先生心生感慨,於是將民進黨證寄回,結束了短暫的民進黨員身分。 彭先生商借選舉款項的友人中,依媒體報導有我在內,事實上我雖然有幫忙在海外募款,但並沒有借錢給彭先生。反倒是我後來官司纏身時,承蒙彭先生協助出庭作證兩次。第一次是因為阿扁的洗錢案我被牽連其中,彭先生不僅親自去函特偵組,說明我確實曾找他商量如何將阿扁交付款項運用於外交工作,絕非洗錢。後來又出庭法院,重申並證明我的清白。另一次彭先生為我出庭作證則是因為我被李敖控告加重誹謗一事。 彭先生曾出任阿扁總統時代的資政,但婉拒擔任蔡政府的資政。他建議我接受蔡總統資政的聘任,以便和總統府維持暢通的建言管道。二零一九年,彭先生和我以及李遠哲、高俊明四人,公開反對小英總統競選連任。我們研判當時詭譎的政治局勢,中共虎視眈眈,民進黨需要強有力的總統候選人,否則無法確保本土政權延續,若總統大位被親中政黨奪回,則台灣前途岌岌可危。可惜此舉並沒有得到當權者的認同。和總統府的關係也產生微妙變化。二零二零年時,小英總統主動親筆寫生日賀卡透過蘇嘉全轉交給彭先生,外界解讀此舉為「盡釋前嫌」,我認為根本無「嫌」可釋。包括彭先生在內,我們四人皆為無黨籍,且年事已高,對權位名利既無野心,與小英總統也無私人恩怨,純粹是為台灣未來著想,秉持良心說真話而已。彭先生的言行,一向秉持良心,就算會得罪當權或是遭同志誤解,他也不會為自己辯白來博取好感,只做他認為該做的事,說該說的話,他一向都是如此。 與彭先生認識交陪超越了一甲子,於公於私朝夕共處的日子雖已畫下句點,期間的大事小事仍歷歷在目,不能忘懷! (作者為前總統府資政)
吳澧培 2022-04-17
感念李登輝的點點滴滴

感念李登輝的點點滴滴

我和李登輝的初見面是在他當農復會技正時期。有一次,我在友人陳震基家中打麻將,打到一半,有一位瘦高年輕人帶著一隻雞(在當時算是厚禮)來拜訪。原來是李登輝來推薦人選給任職水利單位的陳震基。對李登輝來說,陳震基是在白色恐怖時期,可以信賴並寄住避風頭的同窗兼好友。因為這樣的關係,陳堅持不肯收下李登輝的禮數,雙方推拖拉扯了許久。我麻將打到一半極感不耐,忍不住扯起喉嚨對窗外大喊:「喂!你們快一點啦,不知道麻將三缺一多痛苦嗎?」當然,我那時絕對不知道,我吼叫的人在日後將成為「總統閣下」、並被國際譽為「民主先生」。 李登輝在擔任台北市長期間,我曾經運用人脈,介紹了美國大學的水利工程的系主任,提供有關治理淡水河的專業意見,但我真正與他有所接觸,是在他當蔣經國的副總統時期。當時他在訪問南美的外交行程途經洛杉磯,透過駐洛杉磯歐陽處長邀請我參加晚會。我猜想應該是我在美經營銀行之餘,也積極推動與台灣人相關的公共事務,而引起李副總統的注意。但因我對國民黨成見甚深,從不與國民黨官方人員往來,所以沒有赴會。沒想到,李副總統另外安排了時間與我私下會面。見面時,他特別提到,蔣經國已經著手改革,並且逐漸重用台灣人。我們雖然各屬體制內和體制外,看似分庭抗禮、沒有交集,但是以台灣的未來的角度,我們做的事是殊途同歸、目標相同的。 聽到他這麼說,我不禁向副總統提起美麗島事件還在坐牢的政治犯們,特別是林義雄的處境,最令所有的台灣人不捨。當時李副總統說他會盡力幫忙這些政治犯。當然我無從求證他究竟盡了多少力,但是後來我確實在第一時間,就從我的好友麥考斯基(當時美國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亞太小組主席)口中得知,林義雄即將被釋放了。我對外來政權國民黨官僚出身的李前總統印象開始改觀,可以說是從這次的會面開始的,他是懷著台灣心在從事公職。 由前美國參議員穆考斯基(左二)擔任團長的「2016台灣大選國際觀選團」,昨日召開記者會說明觀選成果,穆考斯基也與總統當選人蔡英文進行午餐會。(記者張嘉明攝)     蔣經國過世以後,麥考斯基組團赴台,一來祭悼蔣經國,一來祝賀李登輝就任總統。當時黨政軍大權都還握在國民黨的反動勢力手中,尤其以軍頭郝柏村的威脅最令人忌憚。麥考斯基在飛往台灣的飛機上打了一通電話給我。他問我說,到了台灣之後,有沒有甚麼他可以幫忙做的。我請他做兩件事:一是代表美國的立場,公開大力宣揚台灣的民主成就:台灣的獨裁政權時代已經結束,人民依照憲法,讓新的總統就任,這是台灣政治的新里程碑。另一件事,我請麥考斯基代表美國告訴郝柏村,在此關鍵時刻,不要妄想利用軍事政變等等手段威脅總統甚至奪回政權。麥考斯基照做了,他當面警告郝柏村說”Don’t even think about it.”(連想都不要想!),據麥考斯基說,當下郝總長聽了這句話之後,立即回答”No, no, absolutely not.”(不會、不會,絕對不會!) 蔣經國去世,李登輝繼任總統後,受到國民黨內的保守勢力極大的杯葛,我在紐約與彭明敏教授見面,決定衡量大局後,應支持李登輝。雖然我們對國民黨疑慮未減,但是相較來自中國的殖民勢力,土生土長的李登輝算是較有台灣意識的政治人物。於是,我們致電李登輝表示海外的台灣人願意幫忙,事後彭明敏也公開表態支持李登輝,還因此受到台獨聯盟的撻伐。 雖然高居總統大位,但李總統在黨內的處境確實十分艱難。從與他見上一面之坎坷曲折即可略知一二。1992年,我受彭明敏之託,回台為他疏通返台所需之護照一事,因此拜會李總統請他幫忙。當時是透過黃石城安排某一個星期三(國民黨例行中常會之日),我被告知上午七時到「中華文化復興運動總會」的會長辦公室等候,因為總統身兼會長,故會長辦公室決不會有人擅闖。辦公室內備有茶水點心,供我等候時間潤喉果腹。我在裡面從早上七點一等等到下午三點多,李總統才出現。有關彭明敏的護照問題,他一口答應處理,並當場打電話給丁懋時(當時的駐美代表)交代此事(果然,我還沒回到美國,彭教授就接到丁懋時的電話通知護照發放一事了),護照問題處理了之後,李總統在辦公室裏對我大吐苦水,細數郝柏村李煥等人如何掣肘,尤其行政院祕書長王昭明最是陰險難搞…。喋喋不休,竟一路談到六點多。我還記得,他多次提到目前還需要一忍再忍,但他有整套計畫,有把握可以讓台灣走向正常化、民主化!他也提到軍中有65個上將一定要卸職,否則軍隊無法國家化,郝柏村再神氣沒多久…等等。我不是體制中人,多半只能傾聽,無法搭腔。 1996首屆總統直選,我從美國率團回來支持彭明敏。有機會和李前總統見面時,他的態度依舊和藹親切,絲毫沒有感覺到他把我們視為「政敵」或「競爭對手」而產生任何敵意。選舉劍拔弩張之際,與李前總統的會晤仍是一貫的如沐春風。我也有聽麥考斯基轉述,他訪台拜見李總統時,總會提起與我的交情。有一次提到吳澧培時,副總統連戰在旁邊補話說,吳是支持彭明敏的。李總統依舊笑笑說:”It’s alright, it’s alright.”李總統的心胸風度,連麥考斯基也稱讚不已。 2000年之後,我沒有接受阿扁總統到政府部門任職的邀請,主要原因除了銀行業務忙碌無法放手之外,也是因為我想善用在美數十年所累積的人脈,為鞏固台美關係多盡些心力,畢竟民進黨首次執政,在台美的外交關係上著墨不深,正是需要大力協助的時候,所以我成立了Formosa Foundation福爾摩沙基金會,專責拓展台灣的外交空間。有一次我回台拜會李前總統,李總統十分認同基金會的任務目標,直說我們就是要學猶太人那一套,強化台灣在國會及政府部門的遊說力量,還主動說他也會幫忙。後來黃昆輝果然銜李登輝之命來美,與我同赴科羅拉多州拜訪猶太裔的前國會參議員Hank Brown,Brown也提供了遊說工作之組織及運作種種寶貴資料。可惜台灣人在美國的財力或各方面的勢力,還是不能跟猶太社會相比,要和猶太人一樣在美國政壇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恐怕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李總統在任內曾經訪美,回到母校(位於紐約州的康乃爾大學),發表了膾炙人口的「民之所欲,常在我心」。但他最想造訪的城市,無疑是美國的政治中心-DC華盛頓特區。2005年時,雖然卸任數年,李總統仍心心念念要在國際社會,以卸任總統之尊,為台灣拓展外交。他問我是否能夠協助他造訪DC,我又找了我的好友麥考斯基,這時他已經從參議員轉換跑道成為阿拉斯加州的州長。州長一口答應,並且規劃了請李總統以阿拉斯加州的貴賓身分訪問DC的行程,也疏通了美國國安會得到認可。雖然過程有許多曲折阻礙,但李總統終究能一償宿願,順利地訪問了華盛頓特區。在阿拉斯加時,在州長安排之下,李登輝的歡迎晚宴以及演講會,受到各界極大的迴響,所到之處皆受到熱烈的歡迎。返台途中要經過洛杉磯與台僑及美國重要政壇人士會晤,所以我跳過DC的行程,直奔洛杉磯協助前置作業。果然,李總統魅力無法擋,即便離開權力中心,仍在當地造成轟動,歡迎晚會以及演講午餐會,都創下了氣氛最熱烈以及參與人數最多的空前紀錄!李總統成功帶領台灣從威權走向民主,完成廢除國代、總統直選、落實本土化等政治大工程,不僅是台灣島內,就連海外的台灣人,也是佩服不已。 因為洛杉磯的經驗大成功,隔年(2006年)的「日華懇談會」將在日本舉辦,李總統要我擔任帶團團長。日華懇談會的團長為出身政治世家的椎名素夫參議員,成員多是日本國會的參、眾兩院的跨黨派議員以及重量級政壇菁英,重要性可見一斑。承蒙李總統指定為團長,我真的深感受寵若驚。但這也是最後的一次,我與李總統的密切接觸了。 我很榮幸能與李總統有一次又一次的近身接觸,訪美期間甚至時常朝夕相處。從幾次與李總統的深談中,得以窺見李總統的內心世界,我確實感受到李總統對台灣這片土地極其用心、耗費精神,毫無保留的付出與努力,令我十分感念。 (作者為美國銀行家、前總統府資政)
吳澧培 2020-08-01
不要逼韓國瑜辭去高雄市長

不要逼韓國瑜辭去高雄市長

不出所料,二○二○總統選舉韓國瑜大輸,蔡總統高票連任。去年此時,許多堅持台灣主體價值的選民(包括本人在內)憂心忡忡,深怕傾中勢力將主導台灣政局。所幸這一年多來,國內外情勢對台有利,蔡總統也及時調整因應,以辣台妹之姿重新贏得國人付託,令我們大大鬆了一口氣。 另外,落選人韓國瑜正面臨被罷免高雄市長的處境。此時有人認為應抱持寬容態度,不再追究;也有人建議韓市長自行辭職,不勞罷韓團體親自動手。更有人堅持應該罷免到底。哪一種比較好? 放韓假的韓市長正式回到高雄市政府上班,但高雄市民是否願意接受這位落跑市長的回歸呢(高雄市政府提供、資料照 )   韓國瑜重返政壇以來,不但對市政毫無建樹敷衍了事,其失格脫序的言行罄竹難書,媚共傾中的醜態也令人歎為觀止。明明對市民承諾不會中途落跑,卻又為追逐總統夢,背棄了高雄。甚至以「我是被動參選,若當選後每週三天在高雄上班」來呼攏高雄選民。所開出的政見支票不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好,這樣做人沒誠信、做事沒能力的人,還能留在政壇嗎?試問,韓國瑜在總統選舉時,除了緋聞醜聞以及粗鄙言語隨口謾罵之外,還有留下甚麼痕跡?也許他終究說對了一句話:「這次總統選舉是有史以來最骯髒的選舉」,請問韓市長,這是誰造成的? 對這種毀信背諾、立場搖擺的政治人物寬容,等於沒有是非。讓他自行請辭,則等同讓他逃避懲罰。韓國瑜這種政客,罷免掉才剛剛好而已!其他投機的政客,也應引以為戒,一旦背棄承諾,選民沒有必要放過你。 (作者為總統府資政)
吳澧培 2020-01-15
報告李總統....

報告李總統....

  日前台北市長擬參選人蘇煥智論及兩岸關係時,以「兄弟分家」做為比喻。柯文哲更形容台灣與中國有如「床頭吵,床尾和」的夫妻關係。我認為這兩種比喻不倫不類。 台灣自古未屬中國,直至清朝曾納入版圖,但清朝政權一如西班牙與荷蘭,把台灣當作殖民地般剝削。現時的中國甚至佈署了一千多枚飛彈對準台灣,一再重申決不放棄武力犯台,亦無所不用其極打壓台灣的外交空間。請問,這樣的兩岸關係能用夫妻或兄弟來比喻嗎?台灣和中共從沒同床過,退一萬步,若真有這樣枕邊人,正常人都要早早離婚為妙。而所謂兩岸因血脈相連故有如兄弟,事實上根據林媽利的研究,有8成以上的台灣人具有南島民族的血統。所以說,中國也不是我們兄弟,不折不扣就是一個「歹厝邊」罷了。 我感到很遺憾,柯文哲市長仍抱著「兩岸一家親」的想法。大家還記得世大運時,柯為了讓中國隊伍參賽,如何地委曲求全,甚至不讓台灣人在場內拿自己的旗幟,柯已然淪為中國利用的工具,替中國執行對台統戰政策。原本,中國在台灣一向是以國民黨為代言人,但是國民黨在2014及2016年兩次選舉大敗後,聲勢日落西山。原來就不接地氣,再加上沒黨產資源挹注,國民黨對台灣政局的影響力明顯式微,中國於是重新物色政治魁儡,首都市長柯文哲自然變成中共青睞的標的。而初嘗政治權力滋味的素人市長也與中國一拍即合。 眾所周知,中國的對台政策仍咬緊「一個中國」原則,小英政府因不願公開接受一中原則,故遭中共關閉溝通渠道。柯P對於目前政府無法與對岸有效溝通頗有微詞,請問柯P您主張在「一個中國」的前提下和對岸溝通嗎?若是,可否明確的向國人表明贊成一中的立場?以利選民做出明確抉擇。或者,可否請您在不向「一中原則」叩頭的條件下,提出和對岸的溝通之道? 日前,陳總統透過陳致中,以「感謝柯醫師的醫療協助」來加持柯的選情。柯P以醫生身分救治病患原是本分,但柯市長台灣意識曖昧,未來恐怕戕害眾多台灣人民的利益。另外,具有堅定台灣意識的李前總統登輝先生也支持柯P連任。他說「民進黨就無人嘛」。我解讀李前總統是在激勵民進黨盡速決定並提出人選。又或者,李總統是想藉此提高柯文哲聲勢,以壓低國民黨勝選機會。 報告李總統,我認為柯文哲不可再擔任首都市長,主要原因不是計較柯個人或某政黨的勝選與否,我所憂慮的,是柯文哲若有中國作為後盾,他在政治上與對岸一唱一和,迎合中國對台統戰策略,甚至將來在中國以無限的資源扶植之下登上大位,屆時,台灣將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柯P曾經向人抱怨本人有如「義和團」,我對於柯P動不動以中國歷史來做比擬非常不以為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是不是也能以引清兵入關的吳三桂,來比喻迎合中共的柯文哲呢? (作者現任總統府資政)
吳澧培 2018-03-12
弗林與柯文哲

弗林與柯文哲

  拜讀彭明敏教授「李登輝與柯文哲」一文,彭教授的觀察入微,以及學者下筆的溫文婉轉及微言大義,我深感敬佩。 前總統李登輝於威權時期雖有「違心之論」,但他掌權之後對台灣民主及台灣認同等各方面的貢獻,令人感佩。李前總統的歷史地位已有定論,無需贅言。 至於台北市長柯文哲,彭教授對他的評議頗有學者風範;不過讀後仍有些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柯文哲二○一四年選前宣稱他是「墨綠」,讓包括本人在內的選民們都受騙,出錢出力支持他。當時柯文哲曾質問「九二共識內容是甚麼」,他還說要「把中國當作是一個外國」。 然而當選後,柯文哲將台北市府「大陸小組」從研考會納入直屬市長的單位,市長的事不好好做,卻搞起「兩岸關係」!不但「一個中國不是問題」,而且「瞭解與尊重九二共識是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基礎」,最後乾脆「兩岸一家親、兩岸命運共同體」起來。 看見蔡英文民調滑落,他忙著籠絡對中國懷有憧憬的深藍選民,亟思連任,結果我們看到世大運時柯文哲連台灣旗幟也沒收,卻任令統促黨的惡棍揮舞五星旗,更讓他們暴力傷人,致使台大學生濺血! 柯文哲是墨綠嗎?是彭教授所說的雙重人格嗎?我想都不是,柯文哲沒有雙重人格。柯文哲「政治素人」是真,但其他都是假的,而他說謊、投機取巧的本質已經暴露,他根本缺乏真正的人格理念和思維!我懷疑,他只有「親中害台」一種人格! 在美國調查「通俄門」中認罪的弗林(Michael Flynn),曾是備受尊重的將軍,但他退休踏入政壇,很快就暴露投機政客的真面目,和「素人」柯文哲有異曲同工之處。 充滿理想性的年輕人,對政治人物要有洞察力。我深深懷疑,柯文哲是親中害台的投機政客! (作者為總統府資政)
吳澧培 2017-12-16
柯林頓兩個問題反問洪秀柱

柯林頓兩個問題反問洪秀柱

洪秀柱以中國國民黨主席的身分造訪中國,吸引諸多媒體的注意,對於她該不該去,所欲達到的目標為何,對台灣又有什麼影響……等等,引起多方討論。 對一般台灣人民來說,我們真不曉得,她的造訪中國,有什麼值得討論的地方?她代表的中國國民黨,是一個與台灣主流民意背離的政黨,這一位主席又與中國國民黨內的主流思考剝離,所以實在想不出為什麼,她的此行占有媒體這麼多的篇幅? 在這種對她極不利的現實條件下,她必須找出一個訪中的正當性,於是異想天開,想出一個自以為是的奇招:到中國去推銷「兩岸和平協議」,以為這樣,台灣人民就會買單,她此行就會有所貢獻。 其實,所謂和平協議,並非一個創新的構想。早在二十年前,當時柯林頓的亞洲資深顧問李侃如就曾主張:台灣與中國簽訂三十年和平協議;此事在台灣官方和民間都曾引起一些討論。柯林頓卸任後來台訪問,台灣高層曾以此事就教於他,問他是否贊成台灣與中國簽署這樣的協議。柯林頓反問兩個問題:一、台灣是否相信中國會遵守和平協議?二、如果中國不遵守協議,台灣是否有制裁或制衡的辦法?當我方表示這兩個答案都是否定的;柯林頓就說:「那我的答案就很清楚了。」 今天,台海的局勢更加險峻,中國更顯囂張黷武與蠻橫無理,那麼「和平協議」真的可以當做我們的護身符,保障台海和平嗎? 為今之計,我們更應該在國際上廣結善緣,爭取與台灣有共同利益和共同價值觀的國家,支持台灣,並在國際上產生對中國制衡的力量。即使有機會與中國簽署和平協議,也應效法三十年前,以色列與埃及在美國卡特總統的見證與背書下,才簽署和平協議,如此,將台灣問題國際化,此協議才有實質的效果。否則,與中國簽署的任何和平協議,是不可能帶來和平的。 (作者為前總統府資政)
吳澧培 2016-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