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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雨賢的復興─記110周年冥誕紀念活動

鄧雨賢的復興─記110周年冥誕紀念活動

讓我們齊心努力,把台灣的音樂文化推向社會的各個角落。(摘自《四月望雨》鄧雨賢音樂文化臉書)   1930年代在臺灣流行歌壇上屢創佳績的音樂家鄧雨賢(1906-1944),今年適逢他110周年冥誕,4-5月有一連串記念他的活動與音樂會(可參考《四月望雨》鄧雨賢音樂文化)。 這兩天(5月7-8日)在臺北市立大學(前臺北市立教育大學)召開「鄧雨賢暨大眾史學學術研討會」,最後一場是紀念音樂會,全場由音樂系師生演出,有傑出 小提琴家余道昌,聲樂家戴旂旎、邱寶民,以及鋼琴家廖培鈞、陳冠宇,長笛家華佩、江淑君等的獨奏、獨唱,和學生合唱團的演出。看起來似乎是很平常的學術活 動和演出,事實上卻是意義不凡。 鄧雨賢的歌曲在日本時代傳唱全台,甚至隨著唱片的販售傳播至東南 亞。皇民化時期禁唱台語歌,他作的曲調被日本政府選出,填上軍國主義的日文歌詞(《望春風》成了《大地在召喚》,《月夜愁》成了《軍夫之妻》,《雨夜花》 成了《名譽的軍夫》),每一首都變成進行曲,與原曲的抒情旖旎完全走樣,鄧雨賢想必無奈而痛苦,他在1944年戰爭末期去世,雖是因為生病,推測也跟才華 有志難伸、創作被扭曲、壓抑鬱悶脫不關係。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鄧雨賢的歌曲被選上,足見他的音樂連日本人也無法抗拒,反而更加普及。 戰 後三十多年間,臺灣培養了無數作曲家、聲樂家,卻因政府獨尊北京話、「中原文化」,導致學院派作曲家不寫台語歌、聲樂家不唱台語歌,甚至無視台灣民謠的存 在、鄙視台語創作歌曲的價值。政府高官不唱、學校不准唱、廣播電視媒體多所限制,台語流行歌似乎只存在於中下階層。30年代叱剎風雲的台語老歌一度沉寂, 鄧雨賢的名字逐漸被淡忘,即使如《望春風》和《雨夜花》等在民間從未消失,卻常被冠上不知名的「臺灣民謠」。 一 直到解嚴前後,本土化教育呼聲漸起,歌壇再度翻唱鄧雨賢的作品。1990年代後更加頻仍,鄧雨賢的名字又浮上檯面,幾乎所有走紅的歌手,無人不唱鄧雨賢。 1991年,本土企業和成欣業(HCG)為慶祝創業60周年,由「和成文教基金會」主辦一場主題「吾鄉吾土-臺灣民謠交響詩」的音樂會,5首早期流行歌 中,鄧雨賢的就占了四首:《望春風》、《四季紅》、《雨夜花》、《滿面春風》。音樂會獲得熱烈迴響,因此基金會在接下來的四年(1992年-1995年) 不惜巨資繼續辦了四場,之後並出版了五張CD(以及DVD版本),收錄了鄧雨賢共15首歌曲,演唱、演奏者都是古典音樂界的佼佼者,連臺北市立交響樂團都 參與(由指揮家陳秋盛指揮)。這是台語流行歌大陣仗的站上國家音樂廳,也是古典音樂界首次如此盛大的演唱流行歌!其中顯現的意義,一是學院派音樂家接納了 過去數十年被不公平對待的台語歌謠,二是這些歌謠透過編曲與優秀的演唱,展現出無比的魅力,證明了其歷久不衰的經典。 二 十多年來,鄧雨賢的歌曲不斷被挖掘,連帶的,研究歌詞和作詞者的論文也越來越多,喜愛的群眾不斷擴充,更擴及年輕族群,不僅流行歌壇人人會唱,演唱者更擴 及學院派聲樂家,歌曲被納入音樂教科書。2002年,世界著名男高音多明哥(Plácido Domingo, 1941-)來台,主辦單位給他聽了幾位歌手的錄音,由他選擇對唱的對象,結果江蕙雀屏中選,兩人合作,用管絃樂伴唱《雨夜花》,讓這首歌曲躍上國際媒 體。短短數分鐘由江蕙開唱的影片,至今年五月初,上網看過該錄影的已經有689,498人次(2015/5/9查)了,這是鄧雨賢的歌曲跨越國界、族群、 語言,再一次的證明。 流行歌的傳播,主要是藉唱片、收音機、電視、網路等媒介,基本上是直接以演出 的面貌呈現給聽眾。當一首歌竄紅了,就會有人想要學唱、學伴奏,甚至在咖啡廳、酒家演唱。可是一首歌剛推出時,多半沒有出版樂譜,一般的配樂也沒有譜,因 此民眾就會有人用聽寫方式以簡譜記錄下來,私下流傳或販賣。現在有了網路,傳播的速度更快,大家也可彼此分享。 網 路上,鄧雨賢歌曲的樂譜多到令人眼花撩亂,光是《望春風》至少就有五十幾種,數字簡譜、五線譜、吉他譜、直笛譜、陶笛譜、烏克麗麗(Ukulele)譜, 有附歌詞的、為樂器沒附歌詞的,有正體字的、也有簡體字的。而歌唱譜,有獨唱譜、二部合唱譜、混聲合唱譜等。這些譜除了最簡樸的簡譜和獨唱譜外,多多少少 都有一些改編,其中頗受到矚目,甚至被編到音樂教科書的,就是陶喆的R&B風格《望春風》,1997年收錄在他的第一張專輯《陶喆》並大獲好評,可以說為 臺灣流行音樂圈帶來重要影響。 在傳播的過程中,歌曲也會被重新填上不同的歌詞,賦予歌曲另一個新生 命,例如大家熟悉的文夏唱紅的《十八姑娘》,事實上是改編自鄧雨賢的《蕃社姑娘》,此曲1958年又被改寫華語歌詞為《姑娘十八一朵花》;1990年代, 客語歌手謝宇威又將此曲改填客語歌詞。學者蔡添進在他的論文〈鄧雨賢歌曲《蕃社姑娘》探究〉(《正修通識教育學報》第七期)中提到,《蕃社姑娘》至少有十 七個版本、七種語言(日語、台語、華語、客語、粵語、潮語、英語) 的歌詞。鄧雨賢的歌如此的被喜愛和遠播,這不是國際級,甚麼是國際級呢? 從 眾多的編曲者、專業演出者來看,不乏頂尖作曲家、演奏家,如老一輩的郭芝苑、蕭泰然、錢南章、黃輔棠,中壯輩的洪千惠、顏名秀、李哲藝、范宗沛(編曲) 等;演奏家更有國際知名的如林昭亮、蘇顯達、葉綠娜、凡雅三重奏等;管弦樂團更遍及各大學音樂系樂團,臺北市交、高雄市交、國臺交、長榮交響樂團等,幾乎 各大樂團都演出過鄧雨賢的歌曲,連國際知名的華人鋼琴家郎朗,中國中央交響樂團都演出過。種種跡象顯示,「鄧雨賢的復興」來臨了! 5 月8日這場在臺北市立大學的紀念音樂會,校長及各教育主管、各系所多位教授全程出席,似乎只是一場成功的、紀念傑出校友的音樂會而已,其實所呈現的,是非 常具有歷史意義的,因為,這是個在戒嚴時期最最保守的師範體系學校,在最近的十多年,頂頭上司又是極力去除本土化、臺灣化的馬英九和郝龍斌(臺北市長), 此時卻能在校園裡,由校長支持、由向來崇洋的不得了的音樂系師生舉辦、全場用台語演唱的音樂會。小學時講台語要被處罰的民眾,不嘖嘖稱奇嗎?這場音樂會的 歷史意義:母語是天賦人權、本土化就是人權與民主化的表徵、其勢銳不可檔,即使握有權力的政治人物亦無法撼動。 在這裡,我們為臺北市立大學喝采!也為鄧雨賢的復興期待政府、學界、藝術界、文學界、企業界有更多的作為!  鄧雨賢110周年冥誕紀念活動網站消息:《四月望雨》鄧雨賢音樂文化
顏綠芬 2015-05-10
  二二八過後…三月不應忘懷

二二八過後…三月不應忘懷

 二二八紀念日過去了,我們回顧歷史,在三月,不應忘懷。(圖: 黃榮燦, 228「恐怖的檢查」)今年的春節特別晚,歡樂的假期一過,初六馬上開工、上課,二二八是大年初十,各地緊湊的紀念活動,在短短不到一周內的時間相繼舉行,多數民眾也許都還沒從假期中回神,更別說會對二二八「有所感覺」。若不是,電視記者炒作二二八紀念活動中柯p閃過馬英九握手的新聞,這個臺灣史上最大國殤的68周年,恐怕完全是船過水無痕了。上學期我的研究所課程「臺灣音樂專題研究」,在「解嚴後的音樂創作」主題上,為了讓同學體認作曲家如何在創作上回應政治、社會事件,而規定研究生去參觀二二八紀念館,以便能深刻了解蕭泰然的音樂史詩《1947序曲》。有多位碩士生在心得報告中表示,在進去紀念館之前,本以為自己還相當清楚二二八事件的,既然老師規定功課,就姑且安排一下,跟同學一起走一趟二二八公園和紀念館,反正就在臺大醫院附近。參觀後,他們才驚覺,以前從課本上、老師口中知道的,其實非常片面,或可說只是印象而已。一位大學主修小提琴的學生寫道:「這次參觀我看到了真的是當時的影像及後來的訪談記錄,還有那些當時被迫害的人的照片、圖片、遺物還有那些示意圖,這真的很令我震驚,尤其是展覽的最後一部分是這些受害人的妻子和兒女的話,看了真的非常痛心。這件事對我來說其實很遙遠,我這個世代對這件事情的相關連結已經比較低,小時候雖然從歷史課本上知道這件事,但是現在更具有思考能力及辨別能力時,歷史的認識就不會只停留在以前的那種從歷史課本中擷取單一面向的方式。」她、另兩位同學及一個來自澳門的女外籍生,都說這是她們看過的展覽或博物館中,最不開心、最難過的一次;甚至,另一位主修鋼琴的博士生更提到,她的體質較特殊,參觀到紀念館二樓時,頭暈目眩、身體極端不適,幾近休克狀態,趕快下樓。即使如此,她們告訴我,「這是一個對於臺灣世代彼此間的聯結及對自我的認同,是一個很棒的機會來認識,即使面對過去,會感到痛苦。」另一位主修作曲的博士生,報告寫的平和,最後則特別提到了文學家、藝術家的創作,這位大男生說:「…為紀念臺灣歷史永遠的慟─二二八事件,許多臺灣詩人與作曲家也為其創作,如詩人李敏勇、陳黎與作曲家蕭泰然等,其中筆者最欣賞之作品為詩人陳黎之作品《二月》。以此詩緬懷那些隱隱作痛之歷史傷疤並向二二八受難者與家屬致敬。」他抄下了這首詩與我分享,我也從網路上尋找到原出處:二 月槍聲在黃昏的鳥群中消失失蹤的父親的鞋子失蹤的兒子的鞋子在每一碗清晨的粥裡走回來的腳步聲在每一盆傍晚的洗臉水裡走回來的腳步聲失蹤的母親的黑髮失蹤的女兒的黑髮在異族的統治下反抗異族在祖國的懷抱裡被祖國強暴芒草。薊花。曠野。吶喊失蹤的秋天的日曆失蹤的春天的日曆(陳黎 作於1989年1月)二月過了,但是三月才是臺灣真正的國殤,1947年3月4日下午,彭孟緝(高雄要塞司令)派出巡邏隊,只要見到聚會民眾便射殺; 3月8日,國府增援兵力抵臺,更是大屠殺的開始。而各種針對社會名流、地方鄉紳和異議人士的捕殺行動,如火如荼展開。軍事鎮壓行動之後,更正式在臺灣各地展開縝密的清鄉工作。二二八紀念日過去了,我們回顧歷史,在三月,不應忘懷。
顏綠芬 2015-0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