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上所殺的人」

最近看到一篇文章，德國一年平均跳到鐵軌上讓火車撞死的事件有800人，有一個資深的火車駕駛已經遇到四次了，他很怕遇到第五次，第一次的時候非常驚慌失措，並不是一個黑色的垃圾袋撞上火車駕駛艙的窗戶，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甚至有一次有一個跳火車自殺的人，在人生最後的一刻眼睛是和他相望。想要當火車駕駛，通常在小時候就非常喜歡火車，喜歡蒸汽、柴油或是電力火車頭，火車運作的機械原理，各種車廂的造型，通常也有一段與父親相處甜美的兒時記憶。選擇擔任火車駕駛的人通常習慣孤獨，不怕寂寞，駕駛火車在德國鐵道上面，觀看詩歌般的田園風景，是一件令人感到非常高興的事情，在我人生的記憶裡面一直記得第一次踏上德國的土地，從法蘭克福機場坐火車到火車站那一段田園風光，「我好像來到了天堂」。

火車的駕駛從來不知道他的這份職業會讓自己被動成為殺人兇手，我們的社會對於很多職業太過強調其美好和正面的一部分，往往隱藏和隱瞞這些職業黑暗的一面。已經撞死四個人的火車駕駛當然不會把這些事情輕易忘記，自然也會有創傷症候群，德國國家鐵路公司有一個專門的小組來處理駕駛撞死自殺者心理問題，一年800起幾乎每個駕駛都有機會遇到。正常人如果有機會把火車停下來，絕對不會就這樣撞上去，一列高速行駛中的火車動量如此之大，不是駕駛一個人有辦法去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

有些職業非常特別，避免不了和死亡有關，戰爭時的軍隊，承平時的警察，還有許多國家機器中的一環，往往必須扮演扣下板機的角色，有反省力和人性關懷文化不會把撞死人當成撞死一隻動物這樣來處理，尤其是火車駕駛本身，愈有人文素養和哲學思考的駕駛一定會帶著心理的創傷，一輩子痛苦度日。

但是也有另外一條路，妖魔化自己在職業上各種程度按下板機所殺死的人，這個人是瘋子，這個人主張台獨，這個人就是該死，至於背後有什麼樣的故事，完全與我無關，我只是開著火車在我應該行進的鐵軌上快速行駛，至於撞到什麼東西對我來講都一樣，這個國家其他的人也不會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