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印象:國語好好聽
要說台灣印象,對我西朝鮮人來說,鄧麗君當然算是那個年代經歷過的繞不過去的一個大話題,要說小話題,那就太多了,一個個小話題在我尚未踏上台灣土地前,就逐漸形成了我對台灣的整體想象和印象。
上海人家大多數有海外關系,我家也不例外,有香港親戚,也有台灣親戚。文革尚未結束的末期,有香港親戚來上海探親,因為我是我們家族中當年最有希望考上大學的人,那時的記憶最深刻的是親戚送我一個卡西歐的計算器,而且是非常高級的能微積分運算的,我到現在還一直記得型號叫fx-3500p,這個計算器一直用到我後來大學畢業。
另一件記憶深刻的事,是香港親戚帶來了台灣親戚的婚禮場面的很多照片,1970年代的我們,是頭一次看到彩色照片,看到了台灣人穿著五彩繽紛的旗袍,還有西裝,那個年代的西朝鮮幾乎都是灰色藏青的中山裝,要麽就是綠軍裝。現在知道了那時的台灣還在戒嚴時代,但是單從服裝和人們的表情就知道,要比我們自由多了。
照片無聲,也不知道台灣人跟我們說的中文有什麽不一樣。再後來隨著南邊走私貨的進入,看了第一部台灣電影《歡顏》,再後來上海出現了不少來賺第一桶金的台商,逐漸的聽到了說同樣中文的台灣人那些好玩的腔調,很長一段時間覺得跟福建廣東腔差不多,比如坐飛機說成坐灰機,喝咖啡說成喝咖灰,至於說喝嘎比,那是認識了我們家的台灣人之後才知道的。
因為1949年之後沒文化的土匪執政,所以傳統文化在無數次的砸爛四舊的政治運動中被摧殘被消失了,西朝鮮人民說話腔調都是充滿著火藥味硬邦邦的,反之就襯托出了剛開始接觸台灣腔的國語,會覺得非常柔軟,難怪官方說是消磨革命鬥誌的靡靡之音。
台灣腔說話的一大特征其實不是單純的比我們軟,要說軟,蘇州話才是中文第一軟。你如果聽過蘇州大街上有2個當地男人在吵架的話,肯定不會認為他們正在爭鋒相對的幹羚羊,蘇州話吵架時都柔軟得能讓人聽了雞皮疙瘩掉一地,我的童年時代有將近一半曾經在蘇州生活過,所以我能100%聽懂蘇州方言。
聽慣了台灣腔是我多次往來於日台之間以後的事了。記得第一次去台灣時,那時台灣對西朝鮮人的門檻是非常高的,個人和團體旅遊皆未開放,當時我獲得台灣簽證是因為在日本已經工作了10年以上,而且是過了規定年薪規定職務以上的限制線,並由日本公司法人擔保才拿到的商務簽證,那時的台灣簽證不是現在這種一張電子印表紙,而是與台灣護照同樣顏色的小本本。
接觸的台灣公司和台灣人多了,逐漸的了解了台灣腔與我們最大不同的特征了,那就是台灣人特別愛說疊字。疊字我們也說,但是通常是幼稚園用語,主要是簡單可愛也讓小孩子容易記。比如人的乳名小名常用疊字稱呼,大名王小明的人,小名會叫明明,大名叫張靜的人,小名會叫靜靜。對幼兒說吃飯,大人會說吃飯飯,相反的排泄會說拉粑粑。甚至可愛的動物會用疊字命名,比如熊貓叫歡歡,狗狗叫皮皮。
大人說疊字,會給人一種放低姿態,沒有威壓感。但是一開始不習慣,很多西朝鮮人會覺得怪怪的,尤其是大男人說疊字,會被人說是娘娘腔。最典型的就是台灣人常說的“好好吃喔”,西朝鮮人通常是說“很好吃”,“非常好吃”,“真好吃”,上海人則會說“老靈個”,“老好吃”,“味道哈嗲”,“好吃來不得了”。
西朝鮮人與其說不會說疊字,不如說是主動在回避說疊字,因為“好好吃”第一個好是副詞,第二個是形容詞,連在一起使用還會有小孩子頑皮不吃飯時說的歧義:“你給我坐下好好吃”。但是受台灣影視劇的文化滲透,現在西朝鮮也有很多年輕人的口語會帶上台式疊字的腔調了。
台灣腔的這個疊字現象用的超多,喝飲料時會說“好好喝”,影片是“好好看”,聽歌會說“好好聽”,而在我記憶中小時候我們經常說的疊字就只有一個例子,那就是整天叫喊的口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做一個共產主義事業的紅色接班人”。
今天是6月1日,小時候這天叫做六一國際兒童節,到了日本後發現凡是以前被灌輸的國際什麽節,日本皆無,可日本的國際地位和國民口碑在國際上卻非常高,日本護照免簽國一直是世界第一,沒有什麽國際節的日本社會,也根本就沒有那些空洞無物的一點都不“好好聽”的口號和標語。
東京博士 2023年6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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