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視韓國瑜對台灣政治的顛覆

韓國瑜從去年以來所引發的政治風潮(風暴),在台灣政治史上實屬稀奇。因為從沒有人預料到,和政策「可行性」成反比的輿論操作與宣傳口號,能夠喚起如此巨大的社會動能;例如「高雄又老又窮」的控訴,和各種與事實相反、憑常識皆可知道無法實現的種種選舉承諾,到後來種種政策成空、又或者是當上市長之後每當對外事務出現失誤時,就說「國家機器動得厲害」或者一概畫入「黑韓產業鏈」來回應批評。

韓國瑜一方面以「庶民」、真誠的形象來包裝對於各個領域、政策的無知,而支持者們則挺身捍衛這個平庸的「庶民總統」。

韓國瑜掀起的旋風,對於台灣政黨政治乃至社會風氣,正在造成一股價值上的顛覆,而這樣的顛覆是毀滅性的:把對公共事務客觀的「好壞」標準,抽換成對人主觀的「善惡」判斷。

舉個簡單的例子來說,一個人有沒有把工作「做好」,明明可以用績效、滿意度等客觀的評量標準,但那個沒把工作「做好」的人,卻反過來指責做出客觀評量的人是「惡意的欺壓」,試圖混淆周遭的視聽。

身為一個主管,如果總是講出一些不具可行性的意見,那只會讓下屬單位常常浪費時間瞎忙;身為一個候選人,如果把隨便講出無法實現的政見當做常態、並把反對者都說成是針對個人攻擊,當人們覺得這是正當的競選手段,那只會阻礙了我們對公共政策的討論,更不用說要對執政者課責了。

阻礙公共政策討論

更糟的是,這種「價值的顛覆」是會傳染的。其實韓國瑜使用的煽動手法,早在19世紀的德國,就被哲學家尼采揭露了。尼采稱這樣的思考方式為「怨恨」(ressentiment),簡單來說,就是想像、喬裝成弱勢者,當有人指正自己的無能與失敗時,就將這樣的評價稱為「邪惡」、「刻薄」的,而把自己的無能與失敗粉飾為「寬恕」、「愛與包容」;在怨恨別人的進取與成功的同時,美化自己的怠惰與失敗。

尼采用這樣的概念批評蘇格拉底以來,經由基督宗教承接的「倫理學」。他認為長此以往,這種觀念的普及將破壞人們對於好壞的客觀標準,並毒害人心、弱化生命,將歐洲帶往虛無沒落的毀滅深淵之中。

今天的台灣,正由於韓國瑜的帶原,中了名為「怨恨」的毒。他喬裝為對政務一無所知的「庶民」,放任中了毒的粉絲們到處暴走(例如在社群媒體上面「出征」);原來可以妥善安排、討論的國家大政,都浸染在「愛情摩天輪」、「庶民賽車場」等等滑稽的玩笑話中(最近是「高山升旗台」、「黃金變綠」、「交換學生免花費」)。

許多知識份子與官僚不擘劃台灣的未來,忙於回應「庶民總統候選人」的種種誇大「政見」,而且許多粉絲們認為庶民是弱勢,所以無知可以被輕易原諒。在這當中可以看到台灣螺旋下沉的未來,敞開在台灣2300萬無辜國民的眼前。

我們必須正視韓式「怨恨」對當前台灣政治的毒害,需要盡力排毒以求早日終結這場鬧劇。這並不只是立場上的問題而已,而是:我們的民主政治值得正常的、廣泛的、對於公共政策的討論,不是大家整天忙著回應天馬行空的「所謂政見」,然後再繼續被劃分敵我。

最近我觀察到的現象是,不只是韓國瑜國政顧問團的成員們,還有不少知識份子和政治從業者,也跳下去幫韓國瑜的異想天開「政見」護航(如果那些真的算政見的話),在國民黨內甚至有批評者被開除黨籍。

淪口號式空洞批判

說真的,這不只是國民黨的危機,也是台灣的危機。如果民主政治當中的政黨競爭、公共討論,都淪為口號式的空洞批判,還有每天都可以造成非常巨大討論熱度,但是實際上卻消耗掉大家對正經事的討論空間。

其實大家可以想想看,裝成弱勢(庶民)讓別人來可憐與同情,是值得驕傲的事嗎?如果人追求的是進步的、更好的目標,尤其從事政治工作是為人們服務,那我們又有什麼理由相信永遠無法搞懂事實、不斷說空話,以及要讓別人來同情或可憐自己的人呢?

中研院台史所兼任研究助理

< 資料來源:《蘋果新聞網》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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