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變成馬偕的粉絲

 

在求學階段,我對馬偕的認識僅止於馬偕醫院,後來,讀到他的「福爾摩沙紀事(From Far Formosa)」,以及其他人寫的、關於馬偕的生平故事,我才變成了一個馬偕的粉絲。當然,在馬偕的時代,像他這樣到遠方的國度去傳教,最後落地生根、娶當地女子的傳教士很多,馬偕到底特別在哪裡?

去玫瑰古蹟(蔡瑞月舞蹈研究社)參加馬偕文化論壇,周婉窈老師從馬偕在台灣史上的地位切入,回答了我的疑問。

周婉窈老師說,若以人口來說,在台灣基督徒占了總人口的6%,其中,天主教教會以及長老教會各占了1%,但若從他們在慈善,原住民文化的保存,以及人才的培養等方面的貢獻來看,其重要性遠超過其人口比例。馬偕的長老教會,引進了現代化的教育、科學、音樂,開女子教育的先河,並且,讓台灣的語言羅馬字化。(其實,羅馬字化,就是文字化,就像韓文、越南文…,都是拼音文字,只不過,漢人社會對漢字非常執著,不肯承認拼音文字也是文字。)

但以上貢獻,台灣人為什麼很少知道呢?因為,教會史的研究,並不是台灣史的一部分,或者說,多年來,我們根本沒有所謂的台灣史,台灣史剛起步,我們也還在思考台灣史要怎麼寫。

戰後,中華民國中央政府實施「去台灣」的政策,從教育、語言、文化、媒體、到演藝界…,鋪天蓋地的都是中國,他們所愛的不是台灣,而是中國,台灣只是鄉土、反攻大陸的跳板、國民黨向中共討利的籌碼。就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馬偕,一個深愛台灣並終身奉獻的外國人,被遺忘了。

周婉窈有一次去欣賞歌劇黑鬚馬偕,第一幕演的就是馬偕臨終,舞台上,扮演馬偕妻子張聰明的演員,一開口唱,坐在她旁邊的一位中年男性觀眾,就開始哭,而且,這位先生好像哭點很低,從頭哭到尾,周婉窈說,一百多年前的馬偕,是試圖找回鄉土愛、國家愛的當代台灣人,可以溯源而上的精神泉源,馬偕儼然成為一種現象,不只是一個人。

馬偕壯年時因癌症離世,有很多未完成的遺憾,也沒有留下遺書,但是,他回加拿大述職所寫下的「福爾摩沙紀事(From Far Formosa)」,開頭第一篇中,有一首詩,描繪了他想要安葬在福爾摩沙的願望。這首詩的文字非常優美動人,周婉窈說,想像,如果台灣是一個正常的國家,那麼,國中生或高中生的英文課本上,應該會放這首詩。

Far Formosa is dear to my heart.
On that island the best of my years have been spent.
There the interest of my life has been centered.

I love to look up its lofty peaks,
down into its yawning chasms,
and away out on its surging sea.

......when my day of service is over
I should like to find a resting place within sound of its surf
and under the shade of its waving bamboo.

這首詩,後來被翻譯、改寫成歌曲「最後的住家」。這首歌,我每聽必哭,當聽到「我全心所疼惜e台灣」時,我疼惜台灣的不被疼惜;當聽到「我心袂通割離e台灣」時,我想起自己的心一次次被要求跟台灣割離,於是,胸口止不住地澎湃湧動,想要衝破那個傷口結痂變形的厚繭。 

周婉窈說,有一天,當台灣成為一個正常化的國家,我們將不用特地跟人說我們到底愛不愛台灣,因為,我們都是天然的台灣人。

在這次的馬偕文化論壇另外一個大收穫是,在詹素娟老師的講解中了解了馬偕跟宜蘭葛瑪蘭族的密切關係。我是半個宜蘭人,卻對這段歷史完全無知。

根據日本人類學家伊能嘉矩的研究,葛瑪蘭Kavalan,就是平原之人的意思,早期,葛瑪蘭族生活在宜蘭濱海沙丘帶與湧泉帶之間的低濕地,是擅水的民族。19世紀下半,卻因為漢人入侵開墾,水被變成了水田,葛瑪蘭族的傳統領域逐漸消失,又無法維持原本的經濟活動,而受到很大的衝擊。

馬偕有察覺到他們的痛苦:「貪婪的漢人往往又來麻煩,以欺詐或爭吵等方法獲得立腳點,然後霸佔他們的土地。『平埔番』不識字,也不懂法律,差不多完全任憑漢人欺侮。」馬偕進出蘭陽達26次,設立了34所平埔教會。 

馬偕在病痛折磨後,噶瑪蘭信徒接到消息後趕了三天三夜的路,卻在出殯的隔天才趕到他的墳前,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面。因為感念馬偕,後來改漢姓時從馬偕的「偕」姓,今日「偕」姓是噶瑪蘭的大姓。被稱為葛瑪蘭之父的偕萬來,聽從祖先偕八寶的遺願,找尋「房內親」,而有了台灣當代的平埔正名運動。不論現在的宗教信仰為何,是否曾經信仰過基督教,平埔族人都對馬偕有某種「我群感」。

< 資料來源:三際信息站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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